无影灯的光芒如同一道冰冷的瀑布，倾泻在生物手术研究台上，将每一寸空间都照得纤毫毕现。
手术台旁的身影微微侧头，墨绿色的长发在灯光下泛着幽冷的光泽，像是淬了毒的绸缎。
她戴着一副透明的橡胶手套，指尖正精准地剖开那块暗红色的肉块，动作利落得不带一丝犹豫。
“啊，来得正好。”女子的声音清冷，带着一种手术刀般的精准，头也不抬地说道。她的拇指与食指轻轻一捏，将一块跳动的紫色晶体从肉块中剥离出来……
那晶体约莫鸽蛋大小，表面流转着淡紫色的光晕，偶尔闪过一丝崩坏能特有的波动，像是一颗被囚禁的活物。
“帮我按住它，第三十七号样本有点……活泼。”她抬手用手术刀轻轻敲了敲那块还在抽搐的肉块，金属刀面与组织碰撞，发出沉闷的“噗嗤”声。
凯文站在原地没动，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过实验室的每个角落。
角落里堆着十几个半透明的培养舱，舱内漂浮着淡绿色的营养液，浸泡着各种形态扭曲的生物组织……
有的像是数根脊椎骨缠绕成的球体，表面布满毛细血管状的触须；
有的则是一团模糊的血肉，隐约能看到数只眼睛在其中转动。
最骇人的是靠墙的那个培养舱——里面悬浮着一个半成品的崩坏兽头颅，骨质的外壳尚未完全成型，露出里面蠕动的软组织，唯独那颗独眼异常完整，正随着凯文的移动而缓缓转动，瞳孔里映出他冷峻的身影。
凯文的瞳孔微微收缩，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他死死盯着手术台上的那团肉块，那东西仿佛感受到了他的注视，突然剧烈地抽搐起来，暗红色的表皮裂开数道缝隙，渗出粘稠的紫色液体。
这时，手术台旁的女子终于缓缓转过身。她的脸庞苍白得近乎透明，一双狭长的眼睛如同蛇瞳般竖立着，瞳孔是极深的墨绿色，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个带着讥讽的弧度，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玩物。
“怎么？逐火之蛾的领袖，难道连这点小事都不敢做？”她的声音冰冷而尖锐，像是生锈的铁片在摩擦，又像是从深不见底的墓地里传来的怨灵低语，每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还是说，你害怕了？”
凯文像是没听到这番挑衅，只是抬起右臂。
黑红色的崩坏能如同活物般从他的掌心涌出，在空中凝聚成数道坚韧的能量绑带，如同毒蛇般缠绕上手术台。
那些绑带越收越紧，将那块躁动的肉块捆得严严实实，紫色的液体被挤压出来，滴落在合金台面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冒起细小的白烟。
女子挑了挑眉，墨绿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玩味：“进步得还挺快。”她摘下沾着组织液的橡胶手套，随手扔在旁边的托盘里，发出“啪”的轻响。
接着，她利落地脱下身上的白色研究服，露出里面黑色的紧身作战服——那衣服紧贴着她的身形，勾勒出流畅的曲线，领口和袖口绣着银色的蛇形暗纹。
一件医疗无人机立刻从天花板的凹槽中飞出，悬浮在她面前，喷出细密的消毒喷雾，将研究服和手套包裹其中。
“看来你早就知道我是谁了。”女子走到一个嵌在墙里的冰柜前，拉开门，取出一支装着淡蓝色液体的试管……
“不过，还是免不了一番自我介绍。”她晃了晃试管，液体在管中旋转，泛起细碎的泡沫，“梅比乌斯，时任巴比伦学院生物科技研究院主任，现在……”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实验室里的培养舱，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是无限之蛇医疗科技有限公司的主要负责人。”
说完，她转过身，那双如同蛇瞳般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凯文，墨绿色的瞳孔里闪烁着探究与审视的光芒，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穿。
“初次见面……哦不对，”她拖长了语调，声音里带着一丝戏谑，“好久不见，K-4102。虽然你现在有了新的名字，但我还是更喜欢用这个代号称呼你。”
她向前走了两步，微微歪着头，像是在观察一件珍贵的实验样本，“你不会～生气了吧～”
凯文的身体僵了一瞬。“K-4102”这个代号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撬开了他记忆深处最沉重的那扇门……
他早就知道自己是实验品，可当这个尘封的代号被当面提起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还是顺着脊椎爬上后颈，让他的指尖微微颤抖。
“梅比乌斯，”凯文的声音低沉得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的可太多了～”梅比乌斯走到墙边的操作台旁，实验室正面的墙壁突然亮起，化为一块巨大的全息屏幕。
“包括你的诞生，你能成长到如今的根基，以及……你真正的来历。”
屏幕上闪过一阵雪花，随即出现了一段监控视频。画面有些模糊，似乎是用老旧的勘探设备拍摄的。
视频中央是一个巨大的培养舱，舱内灌满了淡绿色的营养液，一个白发女子蜷缩在里面，身体被数根透明的导管连接着，长发在液体中漂浮，像一团散开的云。
她的面容被营养液折射得有些扭曲，但依稀能看出精致的轮廓——那是一种近乎非人的美丽，带着一种破碎的脆弱感。
当凯文看清女子面容的那一刻，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剧烈的悸动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那熟悉的白发，那隐约可见的额间印记，甚至连蜷缩的姿态都……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变得急促起来，黑红色的崩坏能不受控制地在周身翻涌。
“你不会真的以为，”梅比乌斯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冷漠，“以人类的身躯，加上一点点崩坏兽的基因，就能扛得住‘茧’？扛得住里面记载的数亿年历史与权能？！”
“她是谁？！”凯文猛地向前一步，双手按在操作台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的声音从未如此冰冷，那不是面对敌人时的冷静，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与绝望，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脚下崩塌。
梅比乌斯关掉视频，全息屏幕恢复成冰冷的金属墙。她走到凯文面前，墨绿色的瞳孔里没有丝毫波澜：“从生理学意义上来说，她应该算是你的半个母亲。”
她顿了顿，看着凯文骤然苍白的脸，一字一句地说道，“提供了你基因链条里一半的特殊碱基。”
“嗡——”
凯文的意识深处传来一阵剧烈的震荡。那些寄宿在他体内“茧”碎片中的历史残影，此刻全都炸开了锅。
终焉正窝在意识空间的沙发里，腿翘在茶几上，嘴里叼着一片薯片，漫不经心地看着外界的画面。
听到这句话时，她猛地坐直身体，薯片“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嘴里的碎屑差点喷出来。
“卧槽？！”她瞪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这个后文明的人类是疯了吗？！这也敢搞？！”
琪安娜的虚影坐在她旁边，手里还拿着半个没吃完的汉堡，闻言嘴角抽了抽，用胳膊肘戳了戳终焉：“所以……按这说法，你算是他的……”
“滚！”终焉当场炸毛，一脚把茶几踹得滑出去老远，薯片和饮料撒了一地。
她指着琪安娜的鼻子，额头上爆起青筋，“滚滚滚滚滚！给老娘我滚一边去！再敢说一个字，信不信我把你扔出去”
意识空间的另一角，白厄和影正在一片虚拟的竹林里切磋。
白厄的长剑刚划出一道残影，就突然定在半空，眼睛瞪得溜圆。
影的太刀也停在离他咽喉不到一寸的地方，嘴角微微抽搐。
不远处的石桌上，赤鸢刚把一张“炸弹”拍在牌堆里，正准备宣布胜利，动作却骤然僵住，手里的牌“哗啦”一声掉了一地。虚数律者手里还捏着两张牌，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半天没合上。
这几个活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历史残影，愣是被这个劲爆到离谱的消息“硬控”了整整一分钟。
实验室里，梅比乌斯看着凯文紧绷的侧脸，像是很满意他的反应。
她走到冰柜前，又拿出一支试管，将里面的液体滴进旁边的培养皿里。
“你也知道五十年前那场声势浩大的登月行动吧？”她的声音平静得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联合政府除了在月球背面发现前文明的遗骸，带走了如今最庞大的计算云液体混钢运算群，还发现了一片极为特殊的亚空间。”
培养皿里的液体开始冒泡，泛起奇异的蓝光。
梅比乌斯用镊子夹起一片晶体放进去，继续说道：“那片亚空间里，存在着大量用现实法则无法解释的历史残片，它们凝结成巨量的晶体，还夹杂着一些未知的尸骸。”
她顿了顿，目光飘向实验室的天花板，像是在回忆那段尘封的往事，“其中保存最完好的，就是视频里的这位。我们发现她的时候，她被一杆金色的长枪钉在最大的那块晶体上，全身的细胞都处于一种诡异的休眠状态。”
“就当联合政府想把那里的所有东西搬回来时，整片亚空间突然坍塌，”
梅比乌斯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惋惜，“最终只带回来了少量的历史晶体，和这个几保存较完整的尸骸。”
“而在最近几年这样的晶体开始大量的通过空间断层以陨石的方式撞击地球……
凯文站在原地，久久没有说话。实验室里只剩下培养皿中液体沸腾的“咕嘟”声，和远处培养罐里营养液循环的细微声响。
他的脑海里一片混乱，梅比乌斯的话、视频里的白发女子、“半个母亲”的定义……这些信息像无数根线，缠成一团解不开的乱麻，几乎要将他的理智撕裂。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掌心。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培养舱营养液的冰冷触感，残留着实验针头刺入皮肤的刺痛。
原来他的存在，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疯狂的实验，一场用历史残片和未知尸骸拼凑出的赌博。
梅比乌斯转过身，看着他苍白而迷茫的脸，墨绿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快得让人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