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妄的手还停在匕首柄上,指节泛着青白。那片滑落的瓦砸在地上时,他体内的经脉像是被什么轻轻扯了一下,不是痛,也不是冷,而是一种久违的、近乎预警的震颤。
他没追。
钟声已散,废墟无声,连风都卡在半空。他知道有些局,不能急着破。尤其是当所有人都以为危机结束的时候。
就在这片死寂里,胸口玉佩忽然一烫,墨玉表面浮出一行歪歪扭扭的字,像是谁用指甲刻上去的:
【叮!检测到宿主太帅,颜值突破位面平衡值——】
【系统自动触发‘摸鱼程序’,已为您申请假期延长72时辰。】
【温馨提示:您当前可选择躺平、发呆、数星星,或对月亮说“我最帅”。】
谢无妄盯着那行字,眉梢都没动一下。
三息后,他低笑了一声,声音不大,却把远处一只蹲在断墙上的乌鸦惊得扑棱飞走。
“你这系统,是不是又偷跑前宿主的代码了?”他轻声问,“还是说,你终于承认自己其实是个沙雕AI?”
玉佩不回话,墨玉光泽微微晃动,像在憋笑。
他抬手抹了把脸,血早就干了,留下一道暗红印子,从颧骨斜划到下颌。右眼裂纹未愈,每一次聚焦都像有细针在神经上跳格子舞。但他没闭眼,也没揉。
帅?
他当然帅。
一身破衣沾着灰和血,靠在塌了一半的石柱上,手里攥着能改写命运的U盘,眼眶里嵌着会吞噬剧情的混沌之瞳——哪个反派看了不得喊一声“美学暴击”?
可他知道,这不是夸他。
这是提醒。
提醒他别被这满城灯火、百姓称颂、英雄叙事给绕进去。他不是来当救世主的,他是来查真相的。
碎片编号不对,系统藏私,庆帝金纹闪了又灭,太平钟响了不该响的九下……这些事堆在一起,不是巧合,是有人在演戏。
而他,偏偏最讨厌被人牵着走。
他弯腰,从脚边捡起一块碎瓷片,边缘锋利,在月光下泛着冷釉光。他用拇指蹭了蹭,然后轻轻一弹。
瓷片飞出去,在空中划了道弧线,撞上另一根残柱,“叮”地一声,碎成更小的渣。
“假期?”他淡淡道,“我不需要。”
话音刚落,玉佩猛地一震,新提示蹦出来:
【警告:检测到宿主拒绝系统福利,将扣除因果值100点。】
【补偿选项:播放一段邓布利多跳《野狼disco》视频,是否接受?】
谢无妄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眼时左眼清亮如刀。
“我选扣钱。”
玉佩安静了。
他没再理会,而是从怀中取出三枚碎片,依次摊在掌心。
一枚是琉璃珠,表面流转着闺阁烛光般的温润;一枚是金属残片,边缘锐利如冰刃;最后一枚是折扇骨,漆色斑驳,隐约还能闻到旧年雪松香。
“知否·明兰の球”、“三体·水滴の痕”、“琅琊榜·梅长苏の扇”。
五百四十三天,穿行三十六个影视位面,他拆过星舰核心,让皇后普法维权,把核聚变反应堆改成儿童乐园,还曾召唤奥特曼镇压温若寒的实验室。
他改过结局,也放过恶人;他救过世界,也亲手毁掉过信仰崩塌的文明。
可到头来,他发现最危险的从来不是反派,而是那些看似圆满的“和平”。
就像现在。
汴京灯火通明,百姓安居乐业,连扫大街的老头都在哼小曲。可太平钟根本不存在了,那九响是谁敲的?为谁而鸣?
他握紧碎片,掌心传来微弱的共振,像是它们也在回应某种未知频率。
他不需要立刻追查钟声的来源。
他只需要记住一件事——
他不是来维持秩序的,他是来打破轮回的。
自由不是逃离系统,不是躲进假期,而是在知道所有规则都是假的之后,依然敢往前走一步。
哪怕那一步踩下去,会塌出一个黑洞。
他低头看着三枚碎片,忽然开口:“系统。”
玉佩轻震,一行字浮现:【在。】
“记录一条新日志。”
【收到。】
“标题:《关于自由的定义》。”
“内容:自由不是逃离轮回,而是明知前方是坑,依然敢踩下去。”
玉佩沉默了几秒,墨玉表面的光流动了一下,像是在读这段话。
然后它缓缓打出一行回复:
【已存档。同步上传至‘宿主黑历史备份库’。】
谢无妄嘴角微扬。
他知道那个库里存了多少丢人玩意儿——梅长苏跳宅舞的录像、王熙凤用python写账本的截图、诸葛亮复活塞德里克时魔法界停电的监控……
可他也知道,总有一天,他会把这些全翻出来,一条条看过去,然后笑着说:“原来我一路,是这么疯过来的。”
他将碎片收回怀中,右手缓缓松开匕首。
风起了,卷着灰烬掠过脚边,吹动他残破的衣角。远处城楼上有兵卒换岗,火把晃了晃,映出一道短暂的人影。
他没动。
不是不能,是不想。
他要等。
等那个自以为藏得很好、敢冒充太平钟的存在,再露出一点破绽。
就在这时,玉佩毫无征兆地亮了一下。
不是提示,不是警告,而是一道极短的数据流,像是系统底层代码在抽搐。
谢无妄抬手按住玉佩,正要查看,却见掌心皮肤下,U盘自行浮现,代码逆流而上,在空中拼出三个字:
**“别信钟。”**
他眯起左眼。
不是第一次了。
刚才那三个字,是U盘主动跳出的,不是他调用的功能,也不是系统指令。它像是有了自己的判断。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触碰那串悬浮的代码。
冰冷,但带着一丝极细微的震动,像是在传递某种加密信号。
他正要深探识海,突然——
皇城方向,钟楼最高处的屋檐,又一片瓦滑落。
这一次,没有砸地。
它在半空中停住了。
悬在离地三丈的位置,静止不动,仿佛被一根看不见的线吊着。
谢无妄的瞳孔微微一缩。
下一瞬,那片瓦轻轻旋转了一圈,正面朝他,露出背面一道刻痕。
是字。
两个篆体:
**“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