纱幔上光影浮动,谢无妄掌心的墨玉符牌震得发烫。那股来自佛堂方向的信号没有消散,反而越来越清晰,像是某种古老锁扣正在被缓缓拧开。
他盯着殿角垂落的轻纱,右眼裂纹尚未愈合,但混沌之瞳已强行充能。碎片共鸣的频率与人偶操控节拍完全一致——这不是巧合,是陷阱的钥匙。
“听政环”即将开启,司礼太监正要开口宣旨。
就是现在!
谢无妄猛然抬手,墨玉瞳光暴涨,指尖直指头顶纱幔:“陛下且慢!容臣献一桩奇案佐酒。”
全场目光齐聚。皇帝眯眼未语,只将酒杯轻轻搁下。
谢无妄冷笑一声,低喝:“吞噬解析,目标——玉簪舞姬行动轨迹!”
瞳孔深处墨色翻涌,因果值瞬间扣除三千。视野中,断续画面急速拼接:佛堂烛火摇曳,小秦氏端坐案前,指尖搭在泥塑人偶后颈,口中默念咒文;与此同时,殿中舞姬脚尖轻点,动作分毫不差。
下一瞬,整幅景象被投射至殿顶纱幔,如皮影戏般徐徐展开。
“诸位请看,”谢无妄声音冷峻,“此人以傀儡术遥控朝臣,扰乱寿宴秩序,图谋陷害忠良。若说这是幻术,那请问——谁家的幻术能引动兵符遗物共振?”
百官哗然抬头,纱幔上的影像清晰可辨。有人倒吸一口凉气,有人面露惊疑。
顾廷烨立刻出列,单膝跪地:“臣顾廷烨,愿以项上人头担保,此事千真万确!北境将士名录从未私藏,皆因有人欲借题发挥,剪除异己!”
皇帝脸色骤沉,手中玉杯“啪”地捏碎,酒液顺着指缝滴落。
“来人!”他厉声喝道,“即刻封锁佛堂,捉拿小秦氏问罪!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禁军应声而动,铁甲铿锵响彻大殿。几名亲卫疾步冲向佛堂方向。
谢无妄却未松劲。他知道,这种人不会没留退路。
果然,不到半盏茶工夫,一名禁军飞奔回禀:“启禀陛下,佛堂已封,但小秦氏不见踪影!唯有一具泥塑人偶焚毁于香炉旁,另有残破账册数页,记载其收买言官、勾结外臣之事!”
“跑了?”谢无妄眉梢一挑,随即冷笑,“早料到了。”
他快步走向殿柱阴影处,从靴底抽出一张符纸,指尖沾血,在纸上疾书三字:“追密道”。
这张符是他早在半个时辰前就准备好的。当时他还不能确定小秦氏是否真有后手,但现在,一切线索都指向那条废弃多年的地下通路——连接祠堂与宫墙外的老巷。
可就在他欲将符纸弹出之际,怀中符牌猛地一颤。
不对。
碎片的震动变了节奏。
原本平稳的共鸣突然变得急促,夹杂着一丝断裂般的杂音。谢无妄低头一看,嵌入符牌的“齐国公印·壹拾叁”边缘竟浮现出一道细微裂痕,仿佛被人硬生生掰下一块。
“她带走了残片……还把它嵌进了机关?”谢无妄眼神一凛。
这时,顾廷烨走来,低声问:“她会不会已经毁了证据?”
“恰恰相反。”谢无妄摇头,“她是故意留下线索。账册太整齐,人偶烧得太干净——这是在引导我们去查什么。”
“查什么?”
“兵符。”谢无妄盯着符牌上的裂痕,“她说过一句话,你父亲当年烧兵符,不是为了自保,是为了保住库中那些名字。可现在,有人想一把火烧了它们。”
顾廷烨瞳孔微缩。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已成。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急报:“启奏陛下!佛堂密道已被打开,现场发现一枚染血的银针,还有一块烧焦的木片,上面刻着半句咒文!”
谢无妄接过木片一看,嘴角扬起一抹冷笑:“果然是这条路。”
他认得这手法。早先他曾用“容嬷嬷的银针”封住几处机关节点,本以为万无一失,却忘了对方也可能顺藤摸瓜,反过来利用银针的灵力波动触发反制机关。
小秦氏不仅逃了,还顺手撬开了更深的秘密。
皇帝此时步入大殿中央,龙袍猎猎,神色阴晴不定:“小秦氏蓄意谋逆,罪证确凿!即刻通缉,株连党羽,一个不留!”
百官齐声应诺。
唯有几位老臣面露犹豫,低声议论:“光影之术,焉知真假?万一乃是妖人惑众……”
谢无妄听得真切,冷笑着从怀中取出墨玉符牌,又将那块残破木片贴于其上。
刹那间,两者同时震颤,发出低沉嗡鸣,如同古钟轻叩。
“你们说这是戏法?”他环视众人,语气讥讽,“那请解释,戏法为何能唤醒沉睡百年的兵符印记?为何能让传承信物自行裂解?若这都不算证据,那你们要看到血流成河才肯信吗?”
满殿寂静。
就连质疑者也闭上了嘴。
皇帝缓缓点头:“传朕口谕,全国通缉小秦氏,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另命刑部彻查账册所涉人员,不得姑息!”
圣旨一下,局势暂定。
可谢无妄并未放松。他握紧符牌,感受到那股残存信号仍在跳动,微弱却不肯断绝。
就像一根钓线,另一头拴着未知的饵。
顾廷烨走到他身旁,低声道:“接下来如何?”
“追。”谢无妄收起符牌,目光投向佛堂方向,“她受伤了,跑不远。而且她留下残片,不是失误,是挑衅。”
“或许也是邀请。”
“那就赴约。”谢无妄冷笑,“看看她到底想让我看见什么。”
他转身欲走,却被皇帝召停。
“谢卿。”皇帝站在高阶之上,声音低沉,“此事牵连甚广,你确定……查下去真的好吗?”
谢无妄脚步一顿。
他没回头,只淡淡道:“陛下若怕真相太烫手,不如现在就叫停。否则——一旦揭开,便再无回头路。”
皇帝沉默片刻,终是挥袖:“去吧。朕只想知道一件事:那兵符背后,究竟藏着谁的名字?”
谢无妄嘴角微扬:“等我抓到她,第一个告诉您。”
话音未落,他已迈步而出,身影消失在殿门之外。
佛堂内烟尘未散,香炉底座残留一道焦痕。谢无妄蹲下身,伸手探入炉底缝隙,摸出一小块黑褐色的金属残片。
正是“齐国公印·壹拾叁”的缺失部分。
它表面布满细密纹路,像某种锁钥结构。更奇怪的是,触手之处竟有温热感,仿佛还在运转。
谢无妄将其贴近符牌,两者接触瞬间,脑海中闪过一行模糊字迹:
【编号:孤儿院第37号房间 · 坐标锁定】
他瞳孔一缩。
还没来得及细想,远处巷口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
不是禁军。
是女人的脚步,缓慢,坚定,带着一丝踉跄。
谢无妄站起身,匕首滑入掌心。
他知道,她回来了。
或者说,她从未真正离开。
巷口人影浮现,小秦氏披着素白斗篷,左肩渗血,脸色苍白,却仍挂着一抹笑意。
“你来了。”她看着谢无妄,声音沙哑,“我就知道你会来。”
谢无妄不动声色:“你不怕我现在就杀了你?”
“怕。”她笑了,“但我更怕你不听我说完这句话——”
她顿了顿,目光直视他双眼:
“你还记得那间孤儿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