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异状如瘟疫般在观刑台上迅速蔓延。
弟子们的眼神渐渐染上血色,有人甚至不自觉地摸向兵刃,指节因用力过度而发白。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战意,仿佛远古战场上的杀戮气息在此刻复苏。
就在局面即将失控之际,君浅凤广袖轻扬。
一道冰蓝色的波纹自他指尖荡漾开来,所过之处,刺骨的寒意直透众人神魂。
那些陷入狂热的弟子们突然打了个寒颤,眼中的血色如潮水般退去,茫然四顾,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掌不知何时已紧握剑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凝神静气。”
君浅凤的声音不疾不徐,却让所有人如醍醐灌顶。
他指尖凝聚的冰晶莲花缓缓旋转,将残留在空气中的战意尽数冻结。
那些悬浮的冰晶折射着阳光,在众人脚下投下细碎的光斑,仿佛在提醒他们方才险些堕入怎样的疯狂。
“少…少殿主……”
片刻后,一名弟子手中的青锋剑突然“铮”地坠地,精钢打造的剑身竟在无形的威压中自行崩裂,碎成数十片寒光。
那些曾经对白宸颇有微词的弟子们,此刻个个面如白纸。
有人膝盖一软,“咚”地跪倒在地;更有修为较浅者,直接被震得口吐白沫,昏死过去。
温如玉以染血的袖口轻拭唇角,素来温润的眉眼间浮现出一抹会心的笑意。
高台之上,白芷广袖微动,终于松开了紧攥多时的双手。
被指甲刺穿的掌心血肉模糊,却在袖袍的遮掩下不露分毫,唯有那微微颤动的衣袂,如同秋风中的残叶,无声地诉说着这位殿主此刻汹涌的心绪。
他垂眸看向刑台上的少年,眼底暗潮涌动,却终究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白宸缓缓吐出一口浊气,那气息在离体的瞬间竟凝成一条紫金交织的龙形虚影。
小龙在空中盘旋游走,每一片鳞甲都清晰可见,龙须飞扬间带起细碎的电芒,绕行三匝后方才化作点点星辉消散。
咔嚓——
他脚下早已焦黑的刑台突然裂开蛛网般的纹路,缝隙中涌出粘稠如血的红雾。
这些雾气如有生命般扭曲蠕动,却在即将触及他的鞋履时,被一股无形之力牵引着,顺着他的肌肤纹理渗入体内,隐约能听到雾气中传出凄厉的呜咽声。
白宸轻轻阖上眼帘,长睫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浅淡的阴影。
随着他均匀的呼吸,那些骇人的古老纹路渐渐褪去,如潮水般退回体内。
待他再度睁眼时,眸中已是一片澄澈的黑,仿佛方才可怖的异象从未发生过,唯有发梢残留的几缕暗金色光芒,暗示着这场雷劫带来的蜕变。
君浅凤不由得唇角微扬,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他广袖轻挥,漫天冰晶应声炸裂,化作细碎的冰屑簌簌飘落,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
白芷身形一闪,瞬间出现在他身侧,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声音虽冷,眼底却藏着几分难以察觉的关切,“带他下去疗伤。”
“帮了你这么大的忙,连句谢都没有?”
君浅凤眉峰轻挑,袖中玉骨折扇应声展开。
“没赶你出去,就知足吧。”
白芷冷哼一声,转身便化作流光落回地面,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
“啧,小气。”君浅凤摇头轻笑。
他也不恼,手腕一翻,一缕雪色流光自指尖倾泻而出,卷起刑台上的白宸,两人身影渐渐虚化,最终化作点点星芒消散于空中,只余满地冰屑还在轻轻打着旋。
在嶙峋古树的荫蔽下,一方寒玉床泛着幽幽青光。那古树虬枝盘曲,枝头悬着的夜明珠正垂落在一泓清泉之上,荡起粼粼波光。
“你早就知道琉璃殿有噬魂天雷?”
君浅凤指尖轻抚过冰玉床沿凝结的霜花,饶有兴味地问道,“据我所知,琉璃殿这刑罚已尘封数百年了。”
“在隐月的古籍看过。”
白宸慵懒地斜倚在冰玉床上,周身萦绕着淡淡而纯粹的气流。
被天雷焚毁的上衣早已化作飞灰,此刻他仅着一条素白丝质中裤,初生的肌肤在寒玉映衬下泛着冷瓷般的光泽,宛如上等羊脂玉精心雕琢的艺术品。修长的脖颈线条优美,两道精致的锁骨深陷如蝶翼,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胸膛上,一枚殷红丝绳系着的雪白玉坠格外醒目,在莹白肌肤上投下淡淡光晕。
他虽身形清瘦,却每一寸肌理都蕴含着惊人的力量,腰腹间的线条如刀刻般利落,每一道起伏都恰到好处,在夜明珠的柔光下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
一缕乌黑发丝垂落胸前,与瓷白肌肤形成鲜明的对比,更衬得少年俊雅的面容在寒雾缭绕中愈发清冷出尘,眼尾微微上挑的凤眸,在幽光中流转着琉璃般的光彩,尽管不如夜何妖孽妩媚,却也带着与生俱来的清傲,含着几分漫不经心的从容和慵懒。
“这一手精进不少啊,连战魂虚影都能显化了。”君浅凤不由轻笑出声,“也就你这疯子敢用噬魂天雷来淬体炼魂。若不是你道心如铁,从未违逆本心,换作旁人早就魂飞魄散了。”
他忽而叹息一声,冰蓝色的眸子闪过一丝遗憾,“可惜你修的是杀戮之道,与天雷自带的浩然正气终究相克。否则…应该还能多承受几道雷劫的。”
“或者…”话音微顿,君浅凤的目光落在白宸颈间那枚红绳玉坠上,在莹白肌肤上格外醒目,“用它的力量。”
白宸闻言,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轻轻抚上颈间玉坠。
指尖触及的刹那,那枚莹白玉坠骤然泛起妖异血芒,仿佛是内里蛰伏的血雾如活物般翻涌升腾,在他精致的锁骨间投下诡谲光影。
玉坠中的血雾忽聚忽散,映得他俊雅的面容明暗交错,时而如谪仙般清冷出尘,时而又似修罗般妖异危险。
一缕血雾甚至攀上他瓷白的颈侧,在肌肤表面勾勒出妖娆的血色纹路,又转瞬消隐。
他薄唇轻启,嗓音里带着几分慵懒的笑意,“还不到时候。”
指尖一松,玉坠重归平静,仿佛方才的异象只是幻觉,唯剩空气中残留的淡淡血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