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寒潭密议
青岩镇的雨在卯时初歇,李云歌握着父亲的佩剑“流风”站在客栈二楼,剑身映出他眉间未褪的戾气——方才与幽冥教杀手的恶战,让他袖口的绷带又渗出了血,却不及他看见“流风”被敌人握在手中时的心痛。
“陈叔说,幽冥谷位于姑苏西南百里,谷中终年迷雾笼罩,是当年凌霜阁与苏氏共修之地。”苏婉清倚在窗边,指尖划过残页上新发现的暗纹,“这里用密蜡写着‘剑隐幽冥,双鹤同鸣’,结合玉佩背面的冰潭图,应该是指天机剑藏在幽冥谷的寒潭底。”
李云歌转身,看见她腕间系着的双鹤剑穗随动作轻晃,正是他昨夜用冰蚕丝重新编的。十年前的记忆突然清晰:父亲曾在月圆之夜对他说,幽冥谷是凌霜阁的“剑冢”,唯有持双鹤信物的传人才能进入。他摸出怀中的半块玉佩,与苏婉清的合璧时,果然在纹路深处看见“幽冥”二字隐现。
“可幽冥谷向来被传为死地,”李云歌皱眉,“江湖传言谷中布满机关,还有幽冥教的暗哨驻守。”他想起周伯昨夜偷偷塞给他的药瓶,里面是能解百毒的“清露丸”,“而且我们现在有伤在身,贸然前往怕是……”
“当年父亲与你父亲能将剑藏在那里,必有通路。”苏婉清忽然握住他的手,将残页上的地图按在他掌心,“你看这处云纹,是凌霜阁‘流云步法’的方位图;旁边的鹤纹,正是苏氏‘惊鸿步’的起手式。双剑合璧,才能破解谷口的‘云雾阵’。”
她的指尖划过他掌心的剑茧,带着草药的清凉。李云歌忽然想起,昨夜她替他换药时,指尖在他伤口上停留的温度——那是比母亲临终前的手更温暖的触感,让他在血腥的江湖里,第一次有了“归处”的感觉。
楼下突然传来兵器铺老板的叫骂声,夹杂着孩童的惊呼。李云歌凭栏望去,只见三名黑衣人正踹翻街角的货摊,腰间鬼面纹玉佩在晨光中格外刺眼——是幽冥教“赤幡堂”的人,比昨夜的黑幡堂更凶残。
“他们追来了。”苏婉清将残页收入袖中,顺手扯下床头的白纱裹住双剑,“青岩镇已不安全,我们必须在正午前出城。陈叔说,苏氏在城西的竹林里备了快马,还有……”她顿了顿,耳尖微红,“两套便于行路的劲装。”
李云歌注意到她特意避开“情侣装”之类的字眼,却看见她腕间剑穗与自己腰间的正是同色。十年前的大火烧毁了凌霜阁的一切,却烧不断两家早已定下的缘分——就像此刻她望向他的眼神,明明藏着千言万语,却只化作一句“我信你”。
二、雨夜抉择
正午的太阳被乌云遮住,李云歌与苏婉清在城西竹林找到陈叔留下的马匹时,第一滴雨点恰好落在“流风”的剑鞘上。两匹雪青马驮着简单的行囊,马鞍上分别系着凌霜阁的云纹囊与苏氏的鹤纹袋,正是两家暗桩的标识。
“等等。”苏婉清忽然拉住他的衣袖,转身走进竹林深处。在一块刻着双鹤纹的石碑前,她跪下身,从怀中取出两枚玉佩合在碑顶的凹槽里。石缝中立刻渗出微光,映出碑身隐现的字迹:“幽冥谷口,以血为引,双鹤齐鸣,云开雾散。”
“这是两家先祖留下的指引。”苏婉清指尖抚过碑上的剑痕,“父亲说,当年创派祖师曾在此立誓,若后世遭遇大难,便让凌霜与苏氏的传人合璧玉佩,共赴幽冥谷。”她抬头望着李云歌,眼中倒映着即将下雨的天空,“云歌,这一路或许九死一生,你……”
“十年前在密道里,我就发过誓,”李云歌打断她,伸手替她拂去膝头的落叶,“哪怕只剩一口气,也要护着你找到天机剑。”他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凌霜阁的剑,生来就是为了守护该守护的人。而你,是我唯一的执念。”
雨声突然变大,打在竹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苏婉清望着他被雨水打湿的衣襟,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他也是这样站在火场里,用身体替她挡住掉落的房梁。那时他的后背被木刺扎得鲜血淋漓,却还笑着说“婉清别怕,哥哥在”。
“好。”她忽然握住他的手,将玉佩按在他掌心,“那我们就用这双鹤之力,闯一闯幽冥谷。”她的指尖划过他掌心的“流风”剑穗,忽然轻笑,“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若我在谷中受伤,你得像昨夜那样,用嘴帮我吸毒。”
李云歌耳尖发烫,转身牵过马匹掩饰慌乱。可当他看见她上马时,特意将剑穗露在外面的模样,忽然觉得,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只要有她在侧,便不算孤单。
三、启程之路
出了青岩镇,雨势渐猛。李云歌与苏婉清并辔而行,沿着山间小道向西南进发。苏婉清不时低头查看残页上的方位,忽然勒住缰绳,“不对,按地图上的‘流云十二折’,我们该在第三个岔路口左转,可前面的路标……”
她话未说完,路边的灌木丛中突然窜出五道黑影,手中兵器泛着幽蓝的光——是幽冥教的“毒牙卫”,专司用毒暗杀。李云歌旋身挥剑,“流风”划出凌霜阁“云起”式,却在触碰到敌人兵器时,听见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小心!他们的刀涂了‘蚀骨毒’!”苏婉清甩出银针封了左侧杀手的穴位,断剑趁机划破对方手腕。可右侧杀手竟不顾同伴死活,挥刀直取她面门。李云歌来不及多想,反手用剑鞘砸向对方太阳穴,自己却被另一道刀风扫过左臂。
“云歌!”苏婉清看见他袖口渗出的黑血,眼中闪过狠厉。她忽然施展出“惊鸿剑诀”的杀招“鸿雁南飞”,断剑在雨中划出七道残影,竟将剩余杀手的兵器尽数击飞。待她冲到李云歌身边时,他已用匕首划开伤口,正在挤毒血。
“笨蛋!蚀骨毒入皮即死,哪里还来得及放血!”苏婉清从怀中掏出周伯给的“清露丸”,塞进他口中,又撕下裙摆替他包扎,“当年在凌霜阁,你教我用剑时说‘留得青山在’,现在怎么自己倒犯傻?”
李云歌望着她因为焦急而泛红的眼角,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场景。那时他也是这样倔强地不肯服药,直到母亲说“你若死了,谁去替凌霜阁洗清冤屈”。此刻苏婉清的模样,像极了母亲当年的温柔与严厉,让他心中一暖。
“知道了,以后听你的。”他轻声道,任由她替自己系紧绷带。雨不知何时停了,山间的薄雾中透出几缕阳光,照在她低垂的睫毛上,映出细小的水珠。他忽然发现,她眼角下方有颗浅褐色的痣,像极了桃花瓣落在雪地上的印记。
傍晚时分,两人在山神庙暂歇。李云歌借着篝火烤干衣物,苏婉清则在研究残页上的机关图。忽然,庙外传来狼嚎声,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李云歌握剑冲出去,看见三只野狼倒在血泊中,旁边的树干上钉着枚刻着鹤纹的银镖——是苏氏暗桩的信号。
“前面二十里有个小镇,名唤‘鹤鸣镇’,是苏氏的眼线。”苏婉清指着银镖上的刻痕,“陈叔说,在那里可以补充药物和马匹。”她顿了顿,忽然从行囊中取出件墨绿衣衫,“这是我让陈叔准备的,你……换上吧。”
李云歌接过衣衫,发现是件绣着暗纹云鹤的劲装,与苏婉清的月白羽衣正是一对。他忽然想起,十年前的桃花宴上,两人曾穿过类似的衣衫,在凌霜阁的演武场比剑。那时他总笑她的鹤纹太女气,现在却觉得,这云鹤相衬的模样,才是最契合的江湖路。
夜深人静时,李云歌靠在山神庙的石柱上假寐,听着苏婉清均匀的呼吸声。月光从破漏的庙顶洒下,照在她腕间的剑穗上,双鹤纹在暗中泛着微光。他摸了摸怀中的半块玉佩,忽然明白,所谓“决定同行”,从来不是一时的冲动,而是刻在骨血里的宿命——就像凌霜的云与苏氏的鹤,注定要在江湖的长空中,写下属于他们的传奇。
次日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爬上山顶时,两匹雪青马已踏上了前往幽冥谷的路。李云歌望着前方苏婉清挺直的背影,忽然觉得,十年的颠沛流离,终于有了方向。他知道,前方等待他们的,可能是机关密布的险谷,可能是幽冥教的重重埋伏,但只要双剑合璧,便没有闯不过的关。
山风卷起她的衣角,露出腰间新换的剑穗——那是他连夜用自己的旧剑穗改的,双鹤纹的尾端,悄悄系着半朵桃花。就像他此刻的心意,藏在剑穗深处,等着有朝一日,能在她眼中开出最绚烂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