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利车穿过首尔午后略显拥挤的车流,窗外是流动的、与车内死寂截然不同的世界。那份《S.m.娱乐股权收购意向书》安静地躺在身侧的座椅上,像一枚已经启动引信却无声无息的炸弹。
我没有回宿舍,也没有去YG。车子最终停在了一处位于江南区顶层的私人公寓楼下。这里不属于杨氏,也不属于那个冰冷的“家”,是母亲留下的、为数不多的、未被完全渗透的角落。
金室长为我拉开车门,依旧是那副刻板的恭敬:“小姐,需要我陪同……”
“不用。”我下车,没有回头,径直走入电梯。
顶层公寓,视野开阔,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毫无遮挡的城市全景。但这里同样空旷,冷清,只有定期打扫的痕迹,没有人气。
我将那份文件随手扔在客厅中央的岛台上,像丢弃什么脏东西。手机又开始震动,屏幕上跳动着杨恩硕、李室长,甚至几个之前从未主动联系过的YG理事的名字。
没有接。
走到酒柜前,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琥珀色的液体在冰球间晃动,带着辛辣的气息。没有喝,只是握着冰冷的杯壁,看着窗外。
明天上午九点,全体理事会。
那将不再是杨贤硕或者杨恩硕的舞台。
手机再次响起,这一次,屏幕上闪烁的名字是——Jennie。
指尖在冰凉的玻璃杯壁上摩挲了一下,最终,还是划开了接听。
电话那头很安静,只有细微的电流声,和她比平时更低沉、更沙哑的呼吸。
她没有像往常那样带着刺开口,沉默持续了将近十秒。
“……你没事吧?”
她问。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没有嘲讽,没有愤怒,也没有刻意的关心,只有一种近乎疲惫的平静。
我看着窗外脚下那片璀璨而冰冷的光河。
“没事。”我的回答同样平淡。
又是一段沉默。
然后,她似乎轻轻吸了一口气,声音更低了点,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艰涩:“今天……台下那张空椅子……”
她顿住了,似乎在斟酌词句,或者说,在克服某种障碍。
“……我看到了。”
我握着酒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
她没有追问那是什么,没有质问,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她看到了。看到了那张在狂热粉丝中格格不入的空椅子,看到了那几个明显不属于普通观众的男人。
这意味着什么,以她的聪明,不可能猜不到几分。
电话两端,只剩下彼此轻微的呼吸声,隔着电波,在寂静的空间里交织。
过了几秒,她再次开口,声音里带上了一点极淡的、几乎听不出的什么,像是自嘲,又像是别的:
“原来,不只是我们……在陪你玩这场游戏。”
这句话很轻,却像一根细针,精准地刺破了某种一直存在的、脆弱的伪装。
我没有回答。
她也没有再说什么。
通话就在这片无声的沉寂中,持续了十几秒,然后,被她那边先挂断了。
“嘟…嘟…嘟…”
忙音响起。
我放下手机,将杯中那口未动的威士忌仰头饮尽。液体辛辣,从喉咙一路灼烧到胃里。
目光再次落在那份躺在岛台上的文件。
S.m. Entertainment。
全体理事会。
Jennie 那句“陪你玩这场游戏”……
窗外的城市灯火,像一片巨大的、闪烁着诱人光泽的沼泽。
我拿起手机,拨通了另一个号码。一个很少动用,但绝对隐秘且高效的号码。
电话接通,那边没有问候。
“查两个人。”我对着话筒,声音冷静,“S.m.娱乐,现任首席财务官,和他的特别助理。我要他们过去五年所有未经公开的财务往来和私人账户流水。”
“是。”那边只有一个简短的回应,随即挂断。
放下手机,我走到岛台边,拿起那份意向书,一页一页,仔细地看了起来。不再是刚才在书房里那种抗拒的扫视,而是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猎物的专注。
目光掠过那些复杂的条款和数字,大脑飞速运转,分析着每一个可能存在的漏洞,每一个可以借力打力的节点。
既然游戏无法拒绝。
那么,至少规则,不能由一个人来定。
窗外,夜幕彻底降临,首尔的灯火更加璀璨,也更加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