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轮沉闷的引擎声像是巨兽的心跳,在冰冷的金属舱壁间回荡。陈先生那句“让水变得更浑”带着血腥的暗示,在林舒言心中激起冰冷的涟漪。
她需要力量,需要搅动局势的杠杆。而眼下,最快的方式,就是利用陈先生提供的“安全屋”和资源,以及……那枚她并未真正丢弃的、染血的芯片。
几天后,货轮在某个深夜悄然靠泊在一个非官方的小型码头。林舒言和伤势稍愈的朴成训被转移到首尔近郊一栋隐蔽的、拥有独立安保系统的别墅。这里成了他们暂时的巢穴。
陈先生的人效率极高,很快送来了伪造完美的身份文件、充足的现金、武器,以及一个加密的联络终端。朴成训的手臂得到了专业处理,虽然依旧不能剧烈活动,但至少不再恶化。
林舒言没有浪费时间。她将自己关在书房里,对着那台连接着陈先生部分情报网络的电脑,开始行动。
她并没有完全信任陈先生。她利用他提供的渠道,却用自己的方式筛选、验证信息。她重新调出了“喀迈拉”名单,但这一次,她的目标不再是简单的威慑或操控。
她的指尖在几个名字上划过——一位因家族丑闻而被机构拿捏多年的资深议员;一个与机构有深度合作、却因利益分配不均而心生怨怼的财阀继承人;还有一个……在机构内部负责人员档案管理、位置不高却能看到许多秘密的行政人员。
她需要一场“意外”。一场能同时撼动机构外部屏障和内部信任的“意外”。
她开始精心编织。通过匿名渠道,将一些经过巧妙裁剪、真伪难辨的“内部消息”和“警告”,精准地投递给那个财阀继承人,暗示机构准备抛弃他这颗棋子,并嫁祸于他。同时,她又利用从朴成训那里得到的、关于机构某个外围洗钱环节的漏洞信息,匿名举报给了那位正被机构胁迫的议员的对头政客。
她像一只潜伏在蛛网中心的蜘蛛,冷静地拨动着那些看不见的丝线。
几天后,效果初显。
那位财阀继承人在一次商业晚宴上,与机构派去的代表发生了激烈的、不欢而散的争执,消息虽被压下,但暗流已然涌动。
而那位议员的对头,则凭借那份“匿名举报”,成功发起了针对议员背后势力的质询,虽然暂时无法动摇根本,却足以让机构感受到压力,也让那位议员对机构的“保护”产生了动摇。
水,开始浑了。
但这还不够。
林舒言将目光投向了那个负责档案管理的行政人员。这是一个更精细、也更危险的操作。她不能直接接触,只能通过制造一系列看似偶然的“巧合”和“压力”,让他自己主动去触碰某些敏感的档案,并留下痕迹。
她利用陈先生提供的、关于机构内部某个派系正在秘密审查中层人员的风声,巧妙地“泄露”给了这个行政人员,制造出他可能成为清洗目标的恐慌。同时,她又通过另一个完全无关的渠道,向他传递了一个模糊的、关于“夜莺”可能存在的线索,暗示他如果能找到相关证据,或许能戴罪立功,换取安全。
恐慌与希望,是操纵人心最有效的毒药。
做完这一切,林舒言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电脑屏幕的幽光映着她冰冷而疲惫的脸。
她知道,自己正在变得越来越像李旻浩,像尹书妍,像所有她曾经憎恶的、玩弄人心与权术的操盘手。
但,她没有回头路了。
书房门被轻轻敲响。
“进。”
朴成训走了进来。他的脸色比之前好了一些,但眼神依旧沉寂。他将一份刚刚收到的加密简报放在桌上。
“陈先生那边传来的消息。机构内部似乎因为最近的几起‘意外’,加强了对‘织网者’项目的审查。尹书妍……被暂时限制了权限,处于半软禁状态。”
林舒言眼中寒光一闪。限制权限?半软禁?这可不像是机构的风格。更像是……保护?或者,是尹书妍自己主动蛰伏,等待下一个机会?
“我们安插在仁川港附近的人回报,”朴成训继续道,“那个仓库实验室已经被彻底清理,所有设备和‘样品’都转移了,去向不明。”
转移了……动作真快。
林舒言沉吟片刻,问道:“李旻浩那边……有消息吗?”
朴成训摇了摇头:“医院守卫极其森严,我们的人渗透不进去。只知道他还在昏迷中,情况……似乎没有恶化,但也没有好转。”
还在昏迷……
林舒言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扯了一下,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掠过,但很快便被更强烈的目标感覆盖。
他现在无法成为她的助力,但也……暂时不会成为她的阻碍。
这样,也好。
她拿起那份简报,快速浏览着。陈先生的情报网络确实强大,许多细节与她自己的推断相互印证。
“告诉陈先生,”她放下简报,对朴成训说,“他的‘浑水’策略见效了。接下来,该我们……趁乱摸鱼了。”
“你想怎么做?”
林舒言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被高墙围起来的、看似宁静的庭院。
“尹书妍被限制,实验室转移,机构内部出现信任危机……这是他们最脆弱的时候。”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笃定,“也是我们……主动出击,寻找‘夜莺’,并给尹书妍送上‘回礼’的最佳时机。”
她转过身,看向朴成训,眼神锐利如即将出鞘的刀。
“我们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能让我们再次潜入机构核心区域,或者至少接触到更高级别人员的机会。”
朴成训蹙眉:“这太难了。经过港口区的事件,他们的安保等级已经提升到了最高。”
“明面上的通道确实被封死了。”林舒言走到书桌前,调出了一份陈先生提供的、关于机构近期人员流动的分析报告,指尖在一个名字上点了点。
“但是……总有一些人,会因为恐惧,或者贪婪,在黑暗中……为我们打开一扇窗。”
她指着的,正是那个被她用恐慌和希望双重操纵的、负责档案管理的行政人员。
“准备好接应。”她对朴成训说,眼神里闪烁着孤注一掷的疯狂,“我要亲自……去会一会这位,‘钥匙保管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