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尘指尖的余温尚存,香案上三枚玉符的震颤却已趋于停滞。他没有睁眼,只是将一缕神识沉入翡翠香囊深处,系统界面在识海中无声展开。青鸾的羽影掠过数据流边缘,碧光轻点,标记出西古道库房内那缕青灰色雾气的扩散速率——黄泉秽香的腐蚀性正以每刻钟三分的速度增强,若再迟半柱香时间切断连接,香符残留的灵波便会逆向渗透,直击潜伏弟子的神魂。
他不再犹豫。
指节微屈,一道血线自腕间划开,滴落于香囊口沿。系统嗡鸣一声,香息遮蔽功能全开,三枚香符的共鸣频率瞬间被打散重组,化作山野间最寻常不过的灵气波动,如同落叶坠水,涟漪未起便已消融。与此同时,无痕香露自玉瓶倾出,在虚空中凝成三道隐符,轻轻覆上连接通道的末端。香气淡得几乎不可察,却像一层薄纱,将所有施术痕迹尽数掩去。
“断连咒准备。”他低声说。
青鸾振翅盘旋,喙尖轻触香炉边缘,一缕幽光没入系统核心。应急程序即刻载入,只待黄泉秽香突破阈值,三枚香符便会自毁,不留丝毫线索。
这一刻,原定七日瓦解联盟的布局彻底作废。敌人比他预想的更敏锐,也更狠绝。他们不仅察觉了幻香的存在,还动用了足以反噬神识的邪物。继续纠缠于心智操控,只会让弟子陷入死局。
他睁开眼,紫眸中琉璃色悄然浮现,目光扫过香案上的空白玉简。不能再等了。
心念一动,系统调出“百里腥踪香”配方。腐心花蜜、裂地蜥腺液、枯骨苔孢粉——三种凶戾气息交织而成的引兽之香,能模拟远古妖王踏过荒原时留下的踪迹。百里之内,凡嗜血好斗的妖兽皆会循味而至,不分敌我。
他取出三支玉管,指尖泛起琉璃光泽,将调配好的香引缓缓注入其中。每一滴落下,都伴随着符纹自动生成,封存于管口。这不是普通的封印,而是融合了风水节点坐标的定向诱引阵,唯有在特定方位释放,才能精准引导兽潮走向。
“去吧。”他将玉管置于青鸾爪下。
青鸟轻鸣一声,双翼展开,身形如一道青影掠出密室。外间夜风骤起,卷着冷雾扑向北岭高崖,而洛尘已起身移步,登上崖顶香案之后。此处视野开阔,正可俯瞰三方营地交界之地。他十指轻拂香炉,炉中三缕细烟袅袅升起,与远处三处风水薄弱点遥遥呼应。
第一支玉管落在东矿洞背阴谷口,藏于断岩裂缝之中;第二支埋入西古道水源上游的石隙;第三支则悬于北谷祭坛旧址的残柱顶端。三地皆为灵气流转滞涩之所,平日无人驻守,却是整片区域气脉最易动摇之处。
香引释放。
起初毫无动静,唯有夜风穿林而过。但不过片刻,系统反馈传来——东南方向三十里外,一头裂爪熊突然撕碎同伴,朝着东谷方向狂奔而去;西北荒坡上,一群铁鬃狼集体仰首长啸,眼中血丝密布;更远处,地下洞穴中蛰伏多年的地穴蟒开始躁动,鳞甲摩擦岩壁的声音连成一片。
兽群已被惊动。
然而地形复杂,气流紊乱,若不加以调控,它们很可能分散冲击,无法形成有效压力。洛尘闭目凝神,借系统模拟空气流动轨迹,微调三处香节点的挥发节奏。他十指翻飞,每一次轻弹香灰,都对应着某一处节点的释放强度变化。香气随风呈螺旋状扩散,如同无形丝线,牵引着远方躁动的生命朝预定路径汇聚。
高崖之上,他静坐如雕塑,银发被夜风吹得微微扬起。香炉中的烟线始终不断,与三处节点保持着微妙感应。每当某处兽群偏离路线,他的指尖便会迅速做出调整,补香或减量,确保整体流向稳定。
青鸾此时已返回,栖于香炉一侧,羽翼轻颤,持续回传各节点状态。她并未开口,但洛尘知晓她在等待——等一个信号,等一句命令。
敌营已有反应。
西古道巡逻队增加了边界巡查频次,两名执事模样的人站在旗台高处,正指着远处山林议论。北谷祭坛前,数名灰袍长老围聚一处,手中法器不断探测灵气波动。东矿洞出口更是拉起了封锁链,傀儡守卫列成两排,严阵以待。
但他们尚未意识到,真正的威胁不在内部,而在山野之间。
洛尘的目光落在香炉最后一缕烟线上。这是最关键的控制节点,连接着主兽潮的前锋。只要再维持半个时辰的精准引导,第一批凶兽便会撞上外围哨岗,引发混乱。届时,敌方不得不分兵应对,防御重心转移,原有的清查行动必将中断。
更重要的是——当他们忙着应付来自外部的袭击时,不会有人再去深究那些消失的香符,也不会再追查所谓的心智干扰源头。
败局已定的棋子,未必不能成为搅乱全局的弃子。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指尖在香炉边缘轻轻一叩。
“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