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挽歌把手机揣回口袋,指尖还残留着屏幕的温热,刚才弘慈大师的话像一粒石子,在他心里漾开的涟漪还没散去。
他抬头望向远处的老城区,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正落在斑驳的墙面上,把晾衣绳上飘动的碎花床单染成了暖红色。
那是林晓家楼下常有的景象,寻常到不值一提,此刻却让他忽然想起在剑帝宫藏书阁里看过的旧卷,卷上写着“华夏之脉,在民不在天”。
他之前总以为,护华夏就是握着伏羲琴斩妖邪,就是用术法封黑暗,像李卿萧师傅那样,一剑镇住时空裂缝里的魔物就够了。
可此刻站在余杭的街边,闻着小吃摊的烟火气,想起林晓攥着母亲旧照时指尖的温度,想起小雅偷偷塞面包时发红的眼角,才忽然懂了。
所谓文明传承,从来不是刻在石碑上的经文,不是藏在宗门里的典籍。
而是这些寻常日子里的细碎:是母亲留给孩子的照片,是陌生人递过来的一块面包,是哪怕在冷漠里,也不肯熄灭的一点善意。这些东西碎了,文明的根才真的断了。
就像刚才和郑明远对峙时,他攥着拳头想过,要是用术法抹去郑明远的贪婪,是不是一切就好了。
可现在才明白,真正的守护不是强行改变,而是像护住一团火,林晓心里那点“要找徐老师”的火,小雅心里那点“想帮人”的火。
还有无数像他们一样,在黑暗里攥着微光不肯放的人。
他的琴音不是用来改变人性的,是用来给那团火添点柴,让它别被风吹灭。
他的拳头不是用来打碎人的,是用来挡住想吹灭火的风,让那些攥着火的人,能敢再往前走一步。
之前下山除邪祟,他总觉得战斗就是“打怪升级”,赢了就够了。
可现在才懂,每一次挡在林晓身前,每一次追问徐老师的下落,每一次对着郑浩的势力不肯退,都不只是为了一个人的公道。
是为了让更多像林晓的孩子,不用躲在天台哭。
是为了让更多像小雅的人,不用在想帮忙时攥紧拳头不敢动。
是为了让那些藏在烟火气里的文明碎片,能安安稳稳地传下去,不被黑暗吞掉,不被冷漠磨碎。
风挽歌迈开脚步,往林晓家的方向走,晚风里的烟火气好像也暖了些。他摸了摸怀里的伏羲琴,琴身还带着点他体温的温度。
他知道,以后的路不会好走,郑浩背后的势力,徐老师失踪的真相,还有那些藏在暗处的冷漠和恶,都还等着他。
可他不再迷茫了 他要做的,从来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只是做一道小小的光,照在那些需要的地方,做一道小小的屏障,挡在那些微弱的善意前面。
...............
风挽歌走后,客厅里的碎玻璃还闪着冷光,刘梅扶着刚包扎好手臂的郑浩从楼上下来。
见郑明远脸色铁青地站在原地,连忙上前:“老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小子是什么来头?要不要报警?”
郑明远猛地回头,眼神里的戾气吓了刘梅一跳:“报警?报什么警!李局长那边我还没问清楚,你别添乱!”
他一把推开妻子,抓过沙发上的手机,转身进了书房,“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书房里弥漫着雪茄的烟味,郑明远坐在真皮座椅上,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抖了半天,才拨通了李局长的电话。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接起,李局长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明远?这时候打电话,有事?”
“老李!你可得帮我!”
郑明远的声音压得极低,却藏不住急意,“刚才有个叫风挽歌的小子,把浩浩的手打断了,还跑到家里来威胁我,说要查徐老师的事!你赶紧帮我查查这小子的底细,把他抓起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李局长的声音沉了下来:“风挽歌?我没听过这号人。你确定要动他?刚才我让手下查了,这小子在余杭没任何登记记录。”
“像凭空冒出来的一样。这种没根没底的人最危险,万一有什么背景,我这边也不好收场。”
“不好收场?”
郑明远急了,“他都骑到我头上了!浩浩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他没完!”
“你别冲动。”
李局长的语气带着几分不耐烦,“现在正是敏感期,评审组下周就要来考察学校,要是出了岔子,你那省示范的头衔也别想要了。”
“那小子没真把浩浩怎么样,你先忍忍,等过了这阵,我再帮你想想办法。”
说完,李局长就挂了电话,听筒里只剩下忙音。郑明远攥着手机,指节泛白。
李局长的推脱像一盆冷水浇下来,却没浇灭他的怒火,反而让他更慌,连李局长都不敢动的人,他该找谁?
这时,他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人,白老板。
那个做工程起家,手下有不少“能人”的男人,之前郑浩把人打进医院,就是白老板帮他压下去的。
郑明远深吸一口气,拨通了白老板的电话。
“郑总?稀客啊。”白老板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却透着一股让人捉摸不透的冷,“是不是浩浩又惹事了?”
郑明远没心思绕弯子:“白老板,这次不是小事。有个叫风挽歌的小子,断了浩浩的手,还威胁我,要查徐老师的事。”
“李局长那边不敢动他,你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只要能解决他,多少钱我都愿意出!”
电话那头顿了顿,白老板的笑声淡了下去:“风挽歌……有点意思。这小子确实有点本事,我手下的人之前跟他碰过,没讨到好。”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斟酌,“我这边不方便直接出手,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个联系方式,有一群‘玩音乐’的朋友,他们有办法帮你‘清净清净’,就是代价有点大,你自己看着办。”
郑明远的眼睛瞬间亮了:“什么联系方式?白老板,你快告诉我!只要能解决他,代价不是问题!”
“你记一下。”
白老板报出一串没有归属地的号码,语气里带着一丝警告,“这群人脾气怪,只认‘诚意’,而且他们的事,你最好别多问,办完了就当没见过。”
郑明远看着手机里那串没有归属地的号码,手指悬在半空,微微发抖。
窗外传来刘梅低声安慰郑浩的啜泣,那一瞬间,他几乎要放下手机。
但下一刻,风挽歌那双冰冷的眼睛和“要你儿子命”的话语再次浮现。
与之交织的是他可能失去的豪宅、豪车、社会地位……所有他穷尽一生攀爬才得到的一切。
那点微弱的犹豫瞬间被更大的恐惧碾得粉碎。 他不是不知道白老板说的“玩音乐的朋友”绝非善类,但此刻,他们就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按下的是自己良知的棺盖,手指重重地按下了拨号键。
电话接通的瞬间,没有问候,听筒里先传来一阵低沉的、如泣如诉的箫声,哀怨得让人心头发慌。
郑明远咽了口唾沫,压下心头的不适,语气急切又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喂?我找你们帮忙……价钱不是问题!我要让一个叫风挽歌的人,彻底从余杭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