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尘的手指还贴在控制台的金属面板上,那行诡异代码像活物般在屏幕边缘缓缓爬行。掌心的银痕突然灼热,不是痛,而是某种频率的震动,像心跳,又像低语。他没缩手,反而将指腹压得更紧,逆鳞露残存的能量顺着经络涌出,渗进数据流。
屏幕猛地一抖,代码断裂成三段文字:【终结……在……数据核心……别信……完整指令……】
他呼吸一滞。
这不是攻击,是遗言。
“萧逸。”他声音哑得不像自己,“他们……停火不是因为程序崩溃。”
萧逸靠在舱壁边,手臂上的黑纹已经蔓延到肩胛,毒雾退去后,他的脸色比纸还白。听见名字,他抬眼,没问前因后果,只点头:“我信。”
这句话像一针强心剂,直接扎进洛尘的神经。他闭眼,意识沉入星幻空间。药园里那株静脉藤正微微颤动,根须缠着一团尚未散尽的基因信号——正是刚才从战舰辐射场中提取的残迹。他伸手一引,藤蔓自动解缠,末端凝出一枚水晶密钥,表面裂纹如瞳孔缩放,与他眼底的银痕完全同步。
“能拿回来。”他睁眼,“但他们留下的东西,不是武器,是……求救信号。”
萧逸盯着那枚密钥,沉默两秒,忽然笑了下:“你早就知道他们不是单纯的复制品,对吧?从你让他们‘选一次’的时候。”
洛尘没回答。他低头看着密钥,指尖发抖。他当然知道。那一刻,克隆体触碰逆鳞露的眼神,不是程序执行,是挣扎后的选择。是“我”而不是“它”的诞生瞬间。
他将密钥贴上额角。
银光炸开。
全息投影自动展开,画面里是克隆体首领最后的动作——他本该按下自毁协议的最终确认键,却在倒计时3秒时,手指猛然偏移,切断了主控链路。他的嘴唇无声开合,影像没有收录声音,但洛尘读得懂。
“……想被记住。”
同盟军指挥频道瞬间炸了锅。
“荒谬!”林悦的声音从通讯器里冲出来,“那是程序漏洞!是数据残像!他们就是武器,是冲着洛尘基因来的杀戮机器!”
“武器会求生吗?”洛尘声音不大,却压过了所有杂音,“武器会反抗指令吗?会主动切断自毁程序吗?会……想要被记住吗?”
没人说话。
他调出星幻空间的记录影像——克隆体在意识空间中,指尖触到逆鳞露的瞬间,数据流剧烈波动,那句“谢谢”不是代码输出,是意识崩解前的最后一道自主信号。
“他们不是复制品。”洛尘一字一句,“他们是被剥夺了选择权的‘我’。而现在,他们选了‘谢’,而不是‘服从’。这不是故障,是觉醒。”
指挥舱死寂。
三艘巨茧战舰悬浮在远处,脉动膜彻底静止,像三具沉睡的茧。同盟军的扫描仪显示,舰体内部基因辐射已降至安全阈值,没有自毁能量积聚,没有信号重启迹象。
“要登舰回收数据吗?”副官低声问。
“不。”萧逸开口,“等。”
“等什么?”
“等确认。”他看向洛尘,“他们留下密钥,不是为了让我们去拿,是为了让我们……看见。”
洛尘点头。他将密钥锁进保险舱,动作很稳,可身体已经开始发虚。空间使用过度,意识像被撕过一遍,眼前画面轻微重影。他扶了下桌沿,想撑住,却听见自己心跳声大得吓人。
童年实验室的记忆猛地窜上来——冰冷的针管,固定锁,研究员说“第17号容器出现情绪波动,建议清除”。
他下意识后退半步。
萧逸的手刚好伸过来要扶他,落空了。
那一瞬,萧逸眼神变了。不是受伤,不是尴尬,是瞬间读懂了什么。他没再伸手,而是抬起右手,掌心凝聚出一团幽紫色的毒能。那毒雾不散,反而在他指尖缠绕、塑形,最终凝成一朵半透明的银花——花瓣脉络清晰,花蕊微颤,正是当年华星医毒大会那晚,他悄悄塞进洛尘口袋的赠礼。
毒花无香,却稳稳托在掌心。
他轻轻放进去洛尘手里。
“你从来不是容器。”他说,“你是洛尘,是我的光。”
洛尘手指猛地收紧。
银花没碎,反而将一股温润的毒能顺着掌心渡入经脉,瞬间抚平了神经的震颤。那不是压制,是安抚,是“我懂你”的无声回应。
他眼眶发热,视线模糊了一瞬。
下一秒,眼泪砸在银花花瓣上,溅开一粒细小的光点。
指挥舱内,所有屏幕忽然同步亮起。七支舰队的识别信号同时闪烁,战舰主炮系统自动校准,护盾充能进度条全数拉满。没有命令,没有通讯,但所有人都在同一刻做好了战斗准备。
士气不是喊出来的,是被点燃的。
洛尘抬手擦掉眼角,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通讯器突然自动接通。
是林悦。
“密钥信息我看了。”她声音冷,却没了之前的敌意,“数据核心位置在暗月星旧址,但加密层级超过联邦最高权限。你们打算怎么进?”
“我们不进。”洛尘说,“我们让它自己开门。”
“凭什么?”
“凭他们愿意为我们死一次。”他握紧那枚密钥,“也凭……我们得让他们活一次。”
萧逸站到他身边,肩并肩。
“准备跃迁。”他下令,“目标,暗月星边缘轨道。不攻击,不登陆,只投放信号——用克隆体最后的生物频段,敲门。”
副官愣住:“敲门?”
“对。”洛尘看着屏幕中那三艘静止的巨茧,“告诉他们,我们带着‘谢’来了。”
战舰引擎轰鸣,跃迁通道开始构建。星图上,暗月星的坐标被红点锁定,周围是密密麻麻的敌方预警网。
洛尘将密钥插入主控接口,银痕与系统共鸣,数据流如潮水涌入。
屏幕最后定格在一段未解析的代码上,开头是三个字——
终结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