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殿的安全改造工程竣工后,小满的探索之旅变得更加“畅通无阻”。她扶着那些冰冷的幽冥寒铁护栏,能摇摇晃晃地走上好几步,视野也变得更加开阔,咿咿呀呀指挥“交通”(路过的魔兵)的声音也愈发响亮。
罗刹在处理政务之余,目光越来越多地停留在女儿身上。那本被他翻得起了毛边的《0-1岁婴幼儿护理大全》中,关于“语言发育”的章节被他反复研读,上面还留下了不少冰冷的魔气批注:【何时能言?】【如何引导?】【先叫爹还是先叫娘?(此条划掉,无意义)】
他看着那些凡人父母记录的孩子第一次叫“爸爸”“妈妈”时激动喜悦的文字,内心某种陌生的、名为“期待”的情绪,如同被春风催生的魔界毒草,悄然滋生,且难以遏制。
他的女儿,会先叫谁?
答案毋庸置疑,必须是他。
于是,一项新的、极其重要的“教学任务”被幽冥魔尊提上了日程——教小满叫“爹爹”。
这个过程,比罗刹预想的要困难得多,也…尴尬得多。
他习惯了发号施令,言出法随,一个眼神就能让万魔颤栗。但如何引导一个连音节都发不全的人类幼崽开口说话,完全触及了他的知识盲区。
他尝试了最直接的方法——魔音贯耳式教学。
他会将小满抱到面前,让她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口型,然后,用他那平日里宣判死刑、发动征伐的冰冷威严的声音,一字一顿,极其清晰且缓慢地重复:
“爹——爹——”
声音中不自觉地带上了丝丝魔威,试图将这两个字如同烙印般刻入女儿的脑海。
效果…十分显着。
小满通常会被这突如其来的、近距离的、充满压迫感的声音震得一愣,琉璃大眼茫然地眨巴着,然后…要么被逗得咯咯直笑,以为爹爹在玩新游戏;要么被那无形的威压吓得小嘴一瘪,眼看就要哭出来。
几次下来,毫无进展,反而差点又引发一场魔音攻击。
罗刹不得不承认,此法不通。魔威对幼崽无效,甚至起反作用。
他转换策略,参考了育儿书上的建议和吱吱偷偷摸摸提供的“民间土方”(吱吱:是属下的老家偏方!),开始了情境代入式教学。
喂奶时,他拿着奶瓶,在她眼前晃,用尽可能“柔和”(自认为)的语气:“叫爹爹,就给你喝。”
陪玩时,他举着她最喜欢的夜光魔晶,引诱道:“叫爹爹,这个就给你。”
甚至在她蹒跚学步扑向他时,他会蹲下身,张开手臂,引导:“叫爹爹,爹爹就抱。”
场面一度十分诡异。
冷酷无情的幽冥魔尊,拿着奶瓶、玩具,用哄骗的语气试图让一个奶娃娃开口叫人…这画面让所有目睹的魔侍都感到强烈的违和感和…一丝丝不忍直视。
小满对此的回应通常是:急不可耐地直接上手抢奶瓶\/魔晶,或者直接扑进他怀里蹭他一脸口水,对于“叫爹爹”这个前置条件完全无视。
罗刹感到了一丝挫败。
这比他当年领悟最复杂的魔功还要难!至少魔功有清晰的路径和力量运转方式,而这教说话,简直毫无逻辑可言!
但他并未放弃。魔尊的字典里没有“放弃”二字。
他变得更加锲而不舍,见缝插针地进行教学。
批阅公文时,小挂件坐在他腿上玩玺印,他会突然停下笔,指着自己,认真道:“爹爹。”
给小满换尿布时(他偶尔亲自上手,以确保魔侍手法轻柔),他也会趁机教学:“乖,叫爹爹。”
甚至晚上哄睡,哼唱(肌肉抽搐版)完幽冥安眠曲后,他还会压低声音,在她耳边做最后一遍巩固:“爹爹…”
那份执着,让吱吱都为之动容(主要是害怕尊上哪天教学失败迁怒于他)。
皇天不负有心魔。
这一日,罗刹处理完一批紧急公务,稍感疲惫。他靠在王座上,小满正趴在他胸口,好奇地用手指戳着他黑袍上闪烁的暗夜魔晶,嘴里发出无意义的“啊啊哦哦”声。
殿内很安静,只有血海隐隐的波涛声和魔火燃烧的噼啪声。
罗刹看着女儿专注的侧脸,心中微动,再次起了教学之心。但他这次没有用任何强迫或引诱的语气,只是极其自然地、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疲惫和温柔,轻轻点了点她的小鼻子,低声道:
“小满,看看爹爹。”
小满抬起小脑袋,琉璃般的眼睛清澈地倒映出他的面容。
罗刹看着她,放缓了语速,用口型清晰地、无声地做出了“爹爹”两个字的口型。
小满歪着小脑袋,眨巴着眼睛,似乎对爹爹这个重复了无数遍的口型产生了某种模糊的联想。她的小嘴巴无意识地模仿着蠕动了几下,发出了一些气音。
罗刹的心,莫名地提了起来。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感攫住了他。
他屏住呼吸,猩红的魔瞳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的小嘴。
只见小满努力地撅起小嘴,尝试着调动她那还不听使唤的小舌头,气流从喉咙里挤出,发出了两个极其模糊、却无比清晰的音节:
“哒…哒…?”
声音很轻,奶声奶气,甚至算不上一个完整的词,更像无意识的呓语。
但落在罗刹耳中,却如同九天惊雷!洪荒开辟之音!
哒哒?!
虽然不标准,虽然模糊,但那试图模仿的口型,那指向明确的音节…分明就是…
巨大的、前所未有的狂喜,如同最狂暴的魔能潮汐,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冷静自持,在他胸腔内疯狂炸开!汹涌的魔焰几乎要不受控制地透体而出!
他的身体猛地坐直!抱着小满的手臂下意识地收紧!
小满被爹爹这突如其来的剧烈反应吓了一跳,茫然地看着他。
罗刹强行压下那几乎要颠覆魔殿的内心风暴,表面上维持着极致的平静,甚至嘴角还极其僵硬地、试图向上扯出一个鼓励的微笑(结果看起来更像面部抽搐)。
他声音平稳,甚至带着一丝刻意的淡然,回应道:
“嗯。”
一个字,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他的内心魔焰是何等翻腾肆虐!他的魔核正在以超越极限的速度疯狂旋转!识海中仿佛有亿万魔魂在同时呐喊欢呼!
叫了!
她叫了!
虽然是“哒哒”,但毫无疑问是在叫他!
成功了!他漫长的教学终于取得了里程碑式的胜利!
他恨不得立刻撕裂空间,去三界每一个角落宣告这个消息!想让所有生灵都知道,他的女儿会叫爹爹了!(虽然是哒哒版)
但他不能。
他是幽冥魔尊,必须保持威严。
于是,他只是极其克制地、再次用指尖轻轻碰了碰女儿的脸颊,语气依旧平淡:
“再叫一次。”
小满看着爹爹那奇怪的表情(她理解为好玩),似乎得到了鼓励,又努力地试了一次:
“哒!哒!”
这一次,更加清晰响亮!
罗刹表面:“嗯。”
内心:哈哈哈哈!听到了吗?!更清楚了!是本尊的女儿!是本尊教出来的!!!
他决定了,今晚就让魔匠司加班,打造一块巨大的幽冥玄铁碑,把“哒哒”这两个字刻上去,立在魔殿门口!让所有路过的魔都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