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光站在高台边缘,看着台下那些激动得嗷嗷叫的将士们,心里五味杂陈。
他不得不承认,这位新任的镇抚使确实有一套,手段之老辣,魄力之惊人,远超他的预料。
短短一番训话,恩威并施,直指人心,尤其是那“利益共享”的承诺和极具煽动性的结语,几乎瞬间就抓住了这些底层士卒的心。
毫无疑问,贾璋已经在这南镇抚司初步站稳了脚跟,树立起了自己的威信。
他倒不是对贾璋个人有什么意见,或者想反对他。
恰恰相反,他看得出这位年轻上司能力极强,背景深厚,跟着他,或许真能有一番作为。
但他总觉得,这位大人行事……太过激进,太过锋芒毕露了。
“过刚易折啊……”和光在心中无声地叹息。
尤其是贾璋在整个训话过程中,通篇只提“陛下”,却绝口不提“太上皇”。
底层士卒们或许听不出来,但他作为官场老油条,不可能听不出来。
这其中的意味,再明显不过——贾璋是要带着整个南镇抚司,彻底站队隆正帝!
和光心里有些发虚,这无异于一次豪赌!
虽然明眼人都知道,太上皇年事已高,终究有龙御归天的一天,未来的天下必然是隆正帝的。
但……问题是太上皇他现在还没死啊!
锦衣卫,尤其是他们这种核心部门,长期以来都被视为太上皇的基本盘和耳目。
如今南镇抚司若公然改换门庭,这在太上皇眼里,和背叛何异?
跟着这位贾大人一味地向前猛冲,蛮干,不留后路,到底是福是祸,和光心里实在没底。
在他看来,最稳妥的做法还是像以前那样,左右逢源,恪尽职守,既忠诚于太上皇,也认真完成陛下交代的任务,两边都不得罪。
不求无功,但求无过!
每个月领着那几两碎银,安安稳稳过日子,何必搞事情呢?
双日凌空,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何必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全都压上去?
人家父子俩的事,他们参与个什么劲?!
和和光抱着同样想法的官员不少,他们都不是愣头青,岂能被他轻易煽动?
高台上,贾璋训完话,向台下诸将士挥了挥手。
“好了,今日就到这里,大家都散了吧。”
“是,大人!”校场上的将士们齐声应道。
激动的士卒们在各自上官的指挥下有序散去,脸上还残留着兴奋和期待的神色。
就在这时,贾璋的脑海中再次响起系统提示音。
“叮——”
【触发今日任务二:宿主已经正式履职,请巡视你的辖区!】
贾璋微微一怔,辖区?
他有什么辖区?
他的辖区不就是这南镇抚司吗?
转转也好,正好借着巡视的机会,更直观、更深入地了解南镇抚司的情况。
贾璋收敛心神,迈步走下高台。
和光紧随其后,笑着问道:“不知大人接下来有何安排?”
贾璋淡淡道:“也没什么特别的安排。”
“本官初来乍到,对司里各处都不熟悉,就想四处转转,看看情况,也好做到心里有数。”
“你若是有事,就忙你的去吧,不必陪着我。”
这话说得客气,但和光哪敢真的走?
上司要巡视,下属怎么可能不陪着?
和光忙笑着恭维道:“贾大人您真是不辞辛劳!上任第一天,便要实地考察,体察下情,这份责任心,实在令下官敬佩!”
“司内路径繁杂,各处职能不同,便由下官为您引路,顺便为您讲解一二吧。”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台下,方圆、乔工、方不阿也立刻迎了上来。
听到贾璋和和光的对话,他们也纷纷表示自己有空,要陪贾璋巡视。
让贾璋一个人闲逛,若是发现问题,他们连个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不是主动递火把吗?
就在这时,那个小旗官俞承,又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他满脸堆笑,躬身道:“贾大人!不知您有何吩咐?卑职随时听候大人差遣!”
看着俞承这副恨不得贴在贾璋身上的模样,和光、方圆、乔工、方不阿四人眼中都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丝鄙夷和不屑。
这小子,在门口“巧遇”献殷勤也就罢了,如今大人都已经上任了,还像个跟屁虫似的粘着不放,真是半点脸面都不要了!
见过阿谀奉承的,但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他们这个层次的官员圈子,都是六品起步,他一个从七品的小旗也想随便往里挤?
简直是不知所谓!
但四人都是人精,心中虽然鄙夷,面上却丝毫不露,只是静静地看着,想看看贾璋会如何对待这个过于“积极”的下属。
贾璋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他也想释放出一个信号,主动投靠的人,他都不排斥!
他饶有兴趣地看了一眼俞承,又看向和光,笑道:“和大人,看来你这引路的活儿,你是做不成了。”
随即,他看向一脸期待的俞承,吩咐道:“俞承,本官和几位大人,要在这司里好好转上一圈,你便在前面带路吧。”
“是!卑职遵命!”俞承大喜过望,只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干劲,仿佛已经看到了光明的未来在向他招手。
他根本不在乎和光等人那隐含鄙夷的目光,只要能攀上镇抚使大人这根高枝,别人的看法算个屁!
呵,等他将来飞黄腾达了,看谁还敢小瞧他!
俞承忙殷勤地问道:“大人,您想先从哪儿开始巡视?”
贾璋略一沉吟,“就从东边的诏狱开始吧。”
“是!卑职这就带您过去!”俞承连忙侧身,做出一个“请”的手势,然后在右前方一步的距离引路,姿态谦卑到了极点。
贾璋迈步跟上,和光、方圆、乔工、方不阿四人相互对视一眼,也默默跟在后面。
这位新上司,行事果然不按常理出牌,面对下属的阿谀奉承,竟然一点儿都不排斥。
一行人很快便来到衙门东侧的南司诏狱
这是一座独立的、墙体格外厚实的建筑,入口处是沉重的包铁木门,门前有四名力士。持刀而立,守卫森严。
方不阿快走两步,沉声道:“镇抚使大人巡视,开门。”
“是!”守卫不敢怠慢,连忙合力推开沉重的狱门,迎几人进去。
一股阴冷、潮湿、夹杂着淡淡霉味和隐约血腥气的气味扑面而来。
诏狱分为上下两层,地上一层,地下一层,每一层都有十数个房间,各自由一个小旗带队看守。
狱中空空荡荡的,只有少数几间关押着人犯,显得颇为冷清。
除此之外,还有几间专门的审讯室,里面摆放着各式各样令人望而生畏的刑具,从常见的皮鞭、夹棍,到一些造型奇特、泛着幽冷金属光泽的特殊器械,一应俱全。
虽然南司的诏狱在规模和“名气”上不如北司,但该有的配置,一样也不缺。
俞承的嘴巴就一直没停过,事无巨细地给贾璋介绍。
贾璋遇到感兴趣的会问上一两句,俞承回答不了的,方不阿才会出来回话。
反正贾璋不问,他就什么都不主动说。
即便贾璋问了,他也只回答最核心、最简要的信息,绝不延伸发挥。
这俞承和方不阿,还真就是两个极端!
巡视完诏狱,一行人又去了衙门后方,普通军士们休息、训练和待命的营区。
不出任务的时候,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这里。
不少没有任务的校尉力士正三三两两地聚集在一起,或闲聊,或进行着简单的体能训练。
见到几位司中大人簇拥着新任镇抚使前来巡视,这些军士们立刻放下手上的事,站得笔直,齐刷刷地躬身行礼:“参见镇抚使大人!”
贾璋露出温和的笑容,随意挥了挥手,“都放松些,不必多礼。我就是随便来看看,熟悉熟悉环境。”
他的目光扫过这些基层士卒,勉励道:“闲来无事的时候,可以多花些时间在训练上。练武,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平时多流汗,战时才能少流血!”
众军士连忙应道:“是,大人!”
这时,人群中有胆大的力士忍不住问道:“大人,您……您是什么境界啊?”
他担心大人误以为他在质疑大人的实力,忙补充道:“您刚才在校场上的气势太吓人了,属下都腿软了!”
这话问出了许多人的心声,所有人都眼巴巴地望向贾璋,充满了好奇和敬畏。
他们知道贾璋很强,但不知道具体有多强。
贾璋闻言,不由得哈哈一笑,“腿软了,以后就好好训练。”
他淡淡道:“说起来,你们应该听说过前些日子皇家猎场的刺杀案。”
“本官当时,一战斩杀了五个炼髓境头目,至于其他境界的士卒,超过百数!”
此言一出,整个营区瞬间变得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嘶——”
所有军士,包括跟在贾璋身后的和光、方不阿、俞承等人,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瞪大了眼睛,眼神中充满了倾佩和敬畏!
炼髓境!那可是能担任一军主将的顶尖高手!
在他们的认知里,炼髓境就是现实中最强的存在!
而他们的镇抚使大人,竟然一战就杀了五个?!还顺带解决了上百名其他武者?!
这……这得是多么恐怖的实力?!
他们已经把贾璋想得很强了,但是没想到他竟然强到了这种离谱的地步!
猎场刺杀案,虽然朝廷通报了贾璋是首功,封了子爵,但具体细节属于机密,并未对外详细披露。
他们只知道这位新上司立了大功,却万万没想到,这功劳是如此硬核地拼杀出来的!
怪不得……怪不得如此年轻就能身居高位,得封子爵!
这完全是实至名归,是用实打实的战绩堆出来的!
所有人对贾璋的敬畏之心,瞬间又提升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看向他的目光中,除了之前的狂热,更多了几分对强者的恐惧和崇拜。
这样的凶神,谁敢得罪?
那不是老寿星吃砒霜——嫌命长吗?
贾璋看着众人那震惊到近乎呆滞的表情,知道效果已经达到。
他再次勉励道:“你们也不必妄自菲薄,只要肯下苦功,将来必定也能有所成就。”
“封侯拜相,封妻荫子,也并非不可能!”
有他这位现成的、年轻得过分、又强大得离谱的榜样在前,这些士卒们仿佛被注入了一剂强心针,个个眼神火热,干劲十足!
镇抚使大人十几岁就能练到如此境界,他们资质再差,练到三四十岁,总能有所成就吧?
那些四十来岁的人也很是懊悔,怎么年轻的时候,就没多花些时间练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