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蝶衣按照雾盈的叮嘱去了太医院,可太医院的人说闻从景给太后看诊去了,还有一个时辰才能回来。
沈蝶衣急得直跺脚:真是关键时刻掉链子!
她求告无门,只能折返回懿祥宫,看看德妃是否愿意帮忙,虽然她知道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她愿意为了雾盈尽力一试。
到了懿祥宫门口,她叫守门的太监去通传一声,把前因后果解释清楚。
德妃正含笑看着封筠与宋容暄,看自己妹妹自然是千般万般好,但瞧着宋容暄一副爱答不理油盐不进的模样,真是无可奈何。
真是可怜了阿筠一片痴心错付。
德妃看宋容暄有些倦怠,给封筠递了个眼色,封筠端起一盏茶:“侯爷,这是圣上赏赐爹爹的君山银针,请您尝尝。”
茶水清透,茶叶碧绿,配上一双修长有力的手指,真是赏心悦目。
宋容暄没接,忽然门外闯进来一个内侍:“娘娘,沈典膳求见,说是……咱们宫里的水月被人掳去了东宫……请娘娘拿个主意。”
“不过是……”德妃刚懒懒地开口,见宋容暄已经站起来了,封筠也吓了一跳,手中茶盏没端稳当,哐当一声掉落在了地上,溅了宋容暄一身的茶水。
“侯爷您要去哪儿?”封筠的声音里已经隐约带了点哭腔。
“娘娘,县主,臣失陪。”
殿门口传来一阵嘈杂的吵嚷声,看来是东宫守卫与什么人起了冲突,雾盈心下窃喜,许是骆清宴来救她了!
再看看眼前面目狰狞的太子,雾盈一秒钟也忍不下去了,她踩了太子一脚,趁着他分神的功夫朝着那边的檀木圆桌跑去,从桌子上抄起一个白瓷瓶,朝他砸去。
这一下非但没有砸到他,反而把另外一头墙上的画砸得凹陷了进去,雾盈心下一惊,太子也发现了异样,直接朝她扑过来。
雾盈抬起袖箭,瞄准,按动机关,一根银针直直插在了太子的左肩上,然而——这只是减缓了他的速度,却并没能让他停下。
银针上只是麻药,她应当射腿的!
雾盈后悔不迭,可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给她重新发射一次的机会,她已经渐渐体力不支。
她被地上一个碎瓷片扎了一下,血痕拖出去好远,她却根本无法停下……
殿前的吵嚷声忽然在一瞬间偃旗息鼓。
门几乎是砰然被撞开的。
雾盈能感受到新鲜的风涌入肺腑,她缓了一口气,只听得太子发出一声惨叫。
她的眸子慢慢睁大,满是不可思议:怎么会是宋容暄?
而且,他怎么会有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袖箭!
宋容暄射箭的准头显然比她强得多,一箭正中后脑。
太子摔了个结结实实,嘴唇磕在一块碎瓷片上,嘴里吐着血沫,“宋容暄你个混蛋!你敢闯进孤的地盘,你还要不要命了!”
“太子殿下想怎么杀我?”宋容暄方才带着十余天机司精锐便闯进了东宫,他更是亲自上阵逼退了一众东宫侍卫,此时他嘴角噙着一抹嘲讽的笑意。
“这笔账,孤要你血债血偿!”太子脸朝下吼出这句话。
“太子殿下白日淫辱宫女,这若是传到了陛下的耳朵里,”宋容暄看似漫不经心地抖了抖袖子,眼神却如同席卷海上的滔天巨浪,“不劳我多说了吧?”
“淫辱?”太子放声大笑,“孤看上了她,那是她的荣幸!谁料这个小娘们不知好歹……”太子怨毒的目光从雾盈的身上碾过,明明他没对雾盈做什么,可她却觉得自己失了清白。
雾盈沉默以对,方才挣扎的时候她说不上多害怕,可是一旦危险解除了,那些惊恐恶心屈辱都如同潮水上涨般在她的脑海里摇晃。
她不清楚她是怎么走出东宫的,只觉得一切都很恍惚。
方才太子要剥下她的外衫时,她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惊慌,更无助,也更绝望。
在真正的暴力面前,雾盈终于感受到自己所做的一切,坚守的道义都是徒劳的。
她真的厌倦了。
雾盈看着自己纤细的手腕被太子攥出的红痕,还有肩膀,身上的每一个被他触碰过的地方都显得无比肮脏,似乎她怎么也甩不掉屈辱带给她的烙印。
眼泪都流干了,她心里再苦,也流不出一滴眼泪了。
她如同受伤的幼兽,一路跌跌撞撞往懿祥宫跑去。
脚心扎的碎瓷片让她疼得直抽气,地上蜿蜒着一道血痕。
宋容暄终究是看不下去,一个回身挡在她面前:“你的脚受伤了,能不能别这么折腾了!”
“我折腾?”雾盈闭上了眼睛,睫毛疼得不停地颤,却咬紧牙关,不拿正眼看他。
本来他救她两次,她应当心存感激,可是她不过了心里这道坎——这个三番五次救她的人,会为了一己私利判了她全家满门抄斩。
她若是对他心存感激,就是对不起柳氏三十八口枉死的冤魂!
“我求你,以后别来烦我,别来见我,我若是死了,”雾盈胸口上下起伏,似乎是用了很大的力气,唇边漾开一抹笑,“是我的命,我认了。”
宋容暄有一瞬间的错愕,但接下来便是理解,他无法想象她在东宫经历了什么,也没有资格指责她做出的决定。
他盯着她看了许久,久到雾盈都以为他离开了。
可她的心非但没有平静,反而更乱了。
雾盈径直越过他,拖着受伤的脚离开了。
宋容暄站在原地,一时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只是默默注视着她的背影,翕动着嘴唇。
她那样子,既不是在看与自己青梅竹马的少年,也不是在看一个陌生人,而是与她隔了血海深仇的仇人。
宋容暄自然是拗不过她,可他也有自己的成算。
“什么?!”
“殿下您先别着急,”喻亭赶紧拉住骆清宴,“方才闻太医传话,说……说是宋侯爷救了姑娘,眼下应是并无大碍。”
“怎么又是他?”骆清宴在镜子前头转了个圈,眼神狐疑,“侯爷当时怎么在宫里?”
“是德妃娘娘……”喻亭在骆清宴耳边低语。
“哦?”骆清宴抬了抬袖子,“如此一来……”
“端成县主,今年也不小了,”秦阙在旁边嘴里含着颗海棠果,含糊不清地说,“街头巷尾的传言说,她可是盯紧了宋侯爷。”
“是吗?”骆清宴微笑着,“这么好的事情,可得让礼部早早定下来才是。”
这样宋容暄就不会盯着他的未婚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