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鹤川听着她怯怯的语气,看到她脑门上肿大的包,到底于心不忍。
自己语气急了几分想来她是怕他责问这才避而不见。
他也是关心则乱。
无声地叹了口气,在她面前弯下腰来,伸手也不敢去碰,眉宇间是化不开的担忧,声音却放轻柔了许多:“怎么弄的?”
她很小声地答着:“昨晚自己磕的……”
怎么磕的能磕得肿成这样?
“本来只是磕了一下,睡着了,一觉醒来就这样了……阿镜和柴央陪我去了医馆……谁知——”安歌眼神带着委屈,说到这里都觉自己蠢得可笑。
晏鹤川望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那……那医馆里没看住人,让一个疯了的病患跑出来了……才变成这样……”安歌声音越来越小,带着些许沮丧,脑袋这个包此刻还火辣辣的疼。
安歌知道现在额头上的包还是很大,若不是及时冰敷了下来,就那个脑子不清醒的老头子那么给她一揉开,她现在估计整个脑袋都肿了。
晏鹤川询问:“被医馆里的疯病患打了?”
“不是,”安歌声音更低了,“被他看病了……给我揉开了,才更严重……”
晏鹤川闻言,神色难得精彩,先是那双漂亮的深眸中盛着诧异,随后是更大的吃惊,紧接着是疑惑,再来是忍不住地带了几分难以置信的笑。
“你是说医馆里的疯子给你看了伤?将你治得……更重?”晏鹤川一直都坚信他家的小殿下最是聪慧,但今日一事——
他开始怀疑自己了,是哪里出了问题,是他教导上出了岔子?竟让她连病人和大夫都分不清。
安歌轻轻点了头。
人在极度惊愕与无奈到哑口无言时,是会想笑的。
“你让本王说你什么好?”他仍蹙着眉头,语气不重,却字字透着无奈。
“王兄……”安歌抬起眼来,用那澄澈又无辜的模样望着他,一边小心翼翼地扯上他的袖子:“别生我气嘛……我也不知道,那家伙他会是假的……”
“他装的太像了!就坐在那里!就像这样——”安歌语气急了几分,一边学着那大夫的样子,一边把上晏鹤川的脉搏,随后才睁眼,“学可像了!”
晏鹤川哪里舍得凶她,抬手想敲她的脑袋,可一看到那么大的包,瞬间又心软了。
抬着那一双杏眸望着他,一双眼即便不哭也隐隐闪动着光,见他抬手,眉头一蹙又是委屈巴巴的模样,声音还糯糯的:“王兄……已经很疼了……”
见他只把手停在她的发心,无奈抚了抚,安歌受用地将手心里一直拿着的那枚平安符摊开来,再次递给了他:“喏——”
“哪来的?”他故作不知,等着她自己交代。
“庙里求的。”安歌答着,看着他伸手接下。
平安符装在一个金丝线封口的小小的红锦囊中。
她补充着:“普云寺,那儿的菩萨很灵的!王兄可要日日带在身上。”
“你顶着脑袋上这包,从那医馆出来,还去了寺庙,就为了求这平安符?”
晏鹤川心中虽有一股暖意,但更多的却是见到她对自己的身子毫不重视而感到担忧。
若是可以,他是真想看看她这小脑袋瓜里,一天到晚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
他一边握紧了那锦囊,一边目光沉沉地望着她。
却见她摇摇头,轻声答道:“不是只为了求这平安符……”
晏鹤川疑惑。
她嘀嘀咕咕地说着,语速却飞快:“我还去求了姻缘的!”
待晏鹤川反应过来她说什么时,她已然接了下句:“当然!为王兄求这平安符也很重要!”
晏鹤川心里一咯噔。
“姻缘?”他重复着询问,微微肃了声,“求的哪门子姻缘?你当下最要紧之事可是找驸马?”
安歌刚欲辩驳,就见陆清气喘吁吁地拎着帽子都歪了的江行舟赶到了。
“微臣拜见——”
“别拜了,过来给殿下消肿。”晏鹤川心中正被安歌这由头堵得莫名烦闷,只无奈的一眼扫向江行舟。
“天爷喂,这怎弄的这么大包啊……”江行舟提着药箱放在一旁的方几,待他看到安歌脑袋上的包不禁瞪大了眼。
随后他幽怨的眼神抬起,埋怨地落在了晏鹤川的身上:“王爷,这臣就得说说你了!这可是先帝遗女,你怎么罚也不该打成这样!”
“我——”江行舟一番荒唐的话令晏鹤川瞳中一震。
“我自己撞的,王兄怎舍得打我……”安歌连忙打断,抬起头来,还冲晏鹤川嘿嘿笑了笑。
她一边说着,还一边伸手去,将他放在身侧、掩在宽袖下微微攥起的手,小心地解开,趁其不备地勾住他的手指轻轻晃着,“是不是?”
惹得晏鹤川心里头情绪五味杂陈。
陆清在一旁看着根本憋不住想笑的冲动。
一世英名啊崇明王。
到底要毁在你失而复得的妹妹手里。
待江行舟忙碌着给安歌又是冰敷完,又是交代着几时该进行热敷……又是煎药内服,又是捣药外敷……
忙活完,已然过了许久。
安歌额角那一阵又一阵的热感也消退了不少,应当是没那么肿了。
“好在没有破皮流血,不会留疤,按臣的法子来,晚些就可消肿。”
待江行舟退下,安歌凑去了妆台前,仔仔细细打量着自己头上的包,确实是消了不少。
晏鹤川跟在她身侧,那一连串的困惑始终萦绕在他的心头。
半晌,才缓缓开了口:“歌儿可是……有心仪之人了?”
安歌脑中刹那间像有雷电闪过。
只顿了片刻,随即掩饰道:“没有!”
“当真?”他半信半疑地问着。
安歌听着他询问的语气,似乎也……没有很高兴?
于是心生一计,她从妆台前站起了身,故意询问着望着他的眼睛:“王兄不想我有心仪之人?”
“自然。”他不假思索回答。
“为何?”安歌带了几分期待。
“大事未成,若一心系在男子身上,会影响你的决断。”他一本正经地答着,面不改色。
就如同,在与她讨论公事一般。
“何况——你如今年岁尚浅,不该这么早——”他话音未落,就被安歌打断。
“我年岁不小了!”安歌沉闷地开口,“是王兄总会拿我当小孩子……”
“如何不是?不是小孩子?那你这额头上的伤做何解?”他反问。
“那是因为——”安歌话到一半,暗暗在身侧握拳咽下,长长舒了一口气,坐了回去,沮丧地嘀咕着,“算了,王兄不懂!”
她还不是因昨夜想着那些事……
晏鹤川见她吞吞吐吐,心中迷雾一团接着一团,不由自主地想追问,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从哪一个开始问起。
只能语气略带几分严肃地重复询问:
“所以,当真无心仪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