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力与疲惫积累下
通天塔中层的回廊,总是飘着点冷。
不是风的冷,是人心的冷。
火把的光晃得人影不定。几个玩家士兵围着回廊的角落,声音压得很低,像蚊子叫,却句句扎人。
左边的是个断了胳膊的步兵,叫阿武。他的绷带从肩膀缠到手腕,昨天刚换的,现在又渗开了暗红的印子。
他靠在石壁上,手里捏着半块压缩饼干,咬一口,嚼半天,咽下去的时候皱着眉:
“又是死守… 上次魔族冲塔,我们队上去二十个人,回来就剩五个。这次要是再守,拿什么守?用拳头?”
中间的是个年轻斥候,叫小周。他脸上还沾着灰,是昨天去塔外侦查时蹭的。
他往左右看了看,声音压得更低:“补给越来越少了。昨天我去领水,桶里的水都有铁锈味,还只给半瓢。下次魔族再来,我们连喝的都没有,怎么打?”
右边的是个底层军官,姓赵,肩上扛着个下士的牌子。他的剑柄上缠着布,布都磨破了,手指在上面敲来敲去,眼神阴沉沉的:
“你们没觉得… 祁指挥有点怪吗?”
阿武和小周都顿了顿,看向他。
“上次魔族的重锤兵冲过来,眼看就要砸开塔门了,他突然喊‘往左撤’,结果魔族的锤子全砸在了空地上。”
赵下士的声音压得几乎听不见,
“还有上上次,魔族法师团本来要放禁咒,结果突然内讧了,死了三个法师。这也太巧了吧?”
小周的喉结动了动:“祁大人不是有‘网感’吗?说是能感知战局…”
“网感?”
赵下士嗤笑了一声,声音里带着点酸,
“谁见过真正的网感?能感知战局,还能让敌人内讧?我听说… 他之前独自消失过三天,回来之后,‘网感’就突然厉害了。你们说… 他是不是跟‘元’有联系?”
“元”—— 这两个字一出口,角落里的空气都冷了。
阿武的脸色变了变:“你别乱说… 祁大人可是救过我们好几次。”
“救我们?”
赵下士的手指敲得更响了,
“他要是跟‘元’有关系,跟魔族做了交易呢?故意让我们打几场胜仗,然后把我们都卖了?不然为什么补给一直跟不上?为什么魔族围而不攻?”
谣言像毒藤。
没根,却长得快。
从回廊角落,传到伤员安置区,再传到铁匠铺、厨房,甚至传到了一些低层军官的帐篷里。
有的士兵听了,只是皱皱眉,没说话;有的听了,眼神里多了点犹豫;还有的,开始跟着说 —— 说祁默的网感是假的,说他跟魔族有勾结,说他想把所有人都当筹码。
磐石把这些话听在耳里,急在心里。
他找到祁默的时候,祁默正在看沙盘。
沙盘上插着密密麻麻的木牌,红色的是联军,黑色的是魔族。祁默的手指捏着一块红色木牌,在代表通天塔北门的位置顿了顿,眼神专注得像在看一场生死局。
“祁默。”
磐石的声音有点急,
“下面的谣言越来越多了,有的士兵都开始不守军令了 —— 刚才有个斥候,该去塔外侦查,说怕被祁大人‘卖’给魔族,不肯去。要不要… 抓几个带头乱说话的?或者开个会,跟大家说清楚?”
祁默没回头。
他的手指还捏着那块木牌,轻轻转了转,木牌的边缘在沙盘上留下一道浅痕。
“不必。”
两个字,淡得像沙盘上的灰尘。
“言语如风。”
祁默终于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很亮,像极了夜空中的星,
“你堵得住风吗?今天抓了这几个,明天还会有那几个。你开个会说清楚,他们就会信吗?”
他走到桌边,拿起一杯冷茶。茶已经凉透了,杯壁上凝着水珠。
他喝了一口,又放下,声音没什么起伏:
“他们抱怨,是因为怕 —— 怕受伤,怕饿死,怕看不到明天。他们怀疑,是因为看不到希望 —— 看不到补给,看不到胜利,看不到魔族退去的那天。”
“强行压制,只会让他们更怕,更怀疑。”
祁默的目光重新落回沙盘上,手指指向魔族的中军阵地,
“信任不是靠说的,是靠做的。他们怕,我就带他们活下去;他们怀疑,我就带他们打胜仗。等我们下次打退魔族,等补给线通了,他们自然会明白。”
磐石看着祁默的背影。
祁默的身材不算高,却站得很直,像通天塔的石柱 —— 不管风怎么吹,都不会倒。他突然觉得,那些谣言像笑话 —— 一个能把自己的命都赌在战场上的人,怎么会卖了所有人?
祁默没再提谣言的事。
他拿起一支笔,在一张纸上写着什么 —— 是给鹰眼的命令,让他注意黑风谷的魔族巡逻队,最近魔族加派了人手。他的笔锋很劲,每个字都像一把剑,透着股不服输的劲。
夜色渐深。
通天塔外的魔族阵地,传来几声狼嚎,凄厉得像哭。通天塔内,有的士兵还在说谣言,有的已经睡了,还有的,在擦拭武器 —— 他们或许也听过谣言,但他们更记得,是祁默带着他们从魔族的刀下活了下来。
祁默放下笔。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夜色。夜色里,鹰眼的小队应该已经到黑风谷了吧?补给线应该能通吧?他不知道,但他知道 —— 只要他还站着,只要他还在打,所有人就有希望。
猜忌是跗骨之蛆。
但胜利,是最好的杀虫剂。
他要做的,就是带着所有人,赢下去 —— 赢到谣言不攻自破,赢到魔族退去,赢到通天塔的光,重新照遍这片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