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山巅,云霞缭绕,仙葩吐瑞。
女娲静立于一株先天灵根之下,周身造化道韵流转,与天地生机共鸣。
她手中托着那卷得自分宝岩的山河社稷图,图内自有乾坤,演化万物生灭,却总觉得缺了最关键的一环。
自紫霄宫归来,身负鸿蒙紫气,明悟自身成圣机缘在于一场“大功德”,女娲便一直在推演、寻觅。
她司掌造化大道,能点化顽石,能赋予草木灵性,能梳理地脉生机,可这些,似乎都够不上那“大功德”的边角。
天道隐晦的指引,让她将目光投向了这洪荒大地,投向了那在巫妖夹缝中挣扎、朝生暮死的无尽后天生灵。
“造化……不应仅止于此。”女娲轻语,黛眉微蹙,眼中流转着慈悲与困惑,“点化、赋予、梳理……皆是在既有框架下的修修补补。真正的造化,当是……无中生有,是赋予全新的‘存在’。”
她收起山河社稷图,一步踏出凤栖山。没有目的,没有方向,只是遵循着造化道心的指引,开始游历这片广袤而多难的天地。
她行过不周山脚,看到巫族部落的孩童在煞气中打磨筋骨,嘶吼着与凶兽搏杀,生存是唯一法则,蛮荒而残酷。
她行过东海之滨,看到龙族附属的水族为了一处灵泉,与巫族附庸厮杀,鲜血染红浅海,尸骸堆积如山。
她行过北俱芦洲的雪原,看到弱小的雪狐族群在妖族狩猎队的追捕下仓皇逃窜,哀鸣声被风雪淹没。
她行过西牛贺洲的荒漠,看到古老的先天族群因灵脉枯竭而举族迁徙,老弱病残倒在途中,化为枯骨。
争斗,杀戮,挣扎,消亡。
这便是如今洪荒大地的主旋律。巫族霸道,妖族酷烈,弱小的生灵如同草芥,在量劫煞气的浸染下,连轮回都变得奢侈。
女娲的心,愈发沉重。她那颗蕴含无尽生机的造化道心,在这些无尽的悲苦与毁灭面前,感到了刺痛。
她看到一株在战场边缘顽强生长的凡草,于尸山血海中绽放出微弱的灵光,却在下一刻被肆虐的罡风撕碎。
她看到一只初开灵智的小妖,怀着对天地的憧憬,却被卷入大能的斗法余波,形神俱灭。
“生的意义何在?存在的价值何在?”女娲于一座被遗弃的荒山之巅驻足,望着灰蒙蒙的、弥漫着劫气的天空,发出了疑问。
天道给予的回应,依旧是模糊的“大功德”,指向那“创造”。
但创造什么?为何创造?
她继续行走,足迹遍布洪荒。她见过星辰陨落的壮丽,也见过大地撕裂的疮痍;她感受过先天神圣的清贵,也体会过后天生灵的卑微。
某一日,她行至一处曾被大战波及,如今已重新焕发生机的山谷。谷中溪流潺潺,草木丰茂,一群形态各异、灵智初开的猿猴类生灵,正在林间嬉戏、觅食,它们会使用简单的工具,会发出有意义的音节交流,眼中闪烁着对世界的好奇与……一种独特的灵性。
女娲驻足,静静观察了它们许久。
她看到它们会照顾幼崽,会分享食物,会对着日月星辰发出意义不明的呼喊,会在同伴死去时流露出悲伤。
这种灵性,与巫族的战天斗地不同,与妖族的弱肉强食不同,也与那些浑噩的后天生灵不同。它更加复杂,更加……贴近某种本源。
女娲的道心,猛地一跳!
她恍惚间,仿佛看到了一条奔流不息、蕴含着无穷可能与变数的长河虚影——那是造化长河!是孕育一切生命形态的源头!
长河之中,有巨兽咆哮,有神魔征战,有草木枯荣,有星辰生灭……而在那长河的最深处,最本源之处,她看到了一种形态——一种直立而行,双手灵巧,头颅高昂,双眸之中蕴含着无限智慧与情感的……形态!
“道体……先天道体!”女娲福至心灵,明悟涌上心头!
盘古大神开天辟地,其本体便是这“先天道体”之形!洪荒万灵,无论跟脚如何,最终化形,也多倾向于此态!此乃最契合洪荒天道,最具潜能,最蕴道韵的形态!
她要创造的,便是这样一种生灵!一种天生便是“先天道体”,拥有无限灵性与潜能,能传承文明,能感悟天道,能在未来承载某种……希望的生灵!
这,便是她的道!这,便是那“大功德”所在!
然而,就在她明悟的瞬间,另一股冰冷、宏大、带着既定轨迹意味的意志,如同无形的枷锁,试图缠绕上她的灵感和即将开始的创造。那是天道的意志,或者说,是其中掺杂的“命运”的引导——它希望这新生的种族,按照它设定的轨迹,成为量劫的棋子,成为它掌控洪荒的又一工具。
女娲秀眉微蹙,造化道心本能地产生了一丝抗拒。她的创造,不应是完全的提线木偶。
就在这灵感萌发与意志博弈的微妙时刻——
不周山巅,那沉眠的盘古真灵,似乎被这强烈的、涉及生命本源的造化波动所触动。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精纯的、蕴含着力之法则本源与创世功德的盘古真血,自山体深处,循着那冥冥中的造化牵引,跨越无尽空间,无声无息地,融入了女娲即将开始的“创造”蓝图之中。
女娲并未察觉这细微到极致的变故,她只觉福至心灵的灵感变得更加清晰、更加圆满,那一丝天道的束缚感也似乎淡去了些许。
她低头,看向脚下浸透着洪荒气息的先天息壤,看向身旁流淌着生命源流的先天神水,眼中绽放出坚定而璀璨的造化神光。
“便是如此了。”
她轻声说道,仿佛对着洪荒天地,又仿佛对着自己那颗澎湃的造化道心。
游历已毕,感悟已成。
接下来,便是……创造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