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因为家里实在很穷,爹又身体不好,从前的他落魄到,几乎没有人答理。
直到出去当兵之前,他有且仅有的记忆中,唯有郝家的这个小姑娘,是唯一对他温柔以待的姑娘。
然而现在,他满心满眼,透着的都是后悔!
后悔,不应该因为看姑娘老实好说话,就忽略了她家如此难缠的老娘!
于是现在,他对郝珍香除了怜惜以外,更多的是懊悔和气恼。
郝大江伸手,指着张桂花鼻子警告。
“闹够了没有?这里不是乡下,不是你随便撒野的地方,别以为您是长辈,我就拿你没有办法,再胡闹我就不客气了!”
张桂花能被吓到吗?
当然不会!
她要是能这样就被轻易吓到,那就不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泼辣货了。
张桂花不仅没被吓到,还直接张开爪子,照着郝大江身上脸上就是一通乱挠。
“你倒是不客气个试试?兔崽子,真以为你翅膀硬了,就敢不把长辈放在眼里了?我把你个混账王八羔子,怪不得你要跟我闺女闹离婚,估计是早有异心了吧,我打死你……”
郝大江气得就要抓住她的手,直接将人先摁住了再说。
可就在这个时候,外头有人进来,郝妈妈牵着孙女,提着一篮子菜,从外头进来,进门就看到屋里闹得不可开交,大惊。
“哎哟,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你生的好儿子,孙翠芬,我打了你儿子在外头勾搭的狐狸精,你儿子要对我不客气呢。”
张桂花瞬间转移火力目标,她火大的用力一把,撂开郝大江,又推开自家闺女,直接就冲着郝妈妈开嗓。
郝珍香被亲妈推的,又是一个趔趄,被郝大江扶住,她怔怔看着他,他却迅速收回了手,铁青着脸移开了视线。
也许他当初娶郝珍香,根本就是一个错误!
郝珍香失落的低眸,眼里水雾弥漫,泪眼迷蒙中,她想起从前在村子里的时候,他们还是青春年少的时候。
他因为家里穷,没人搭理!
她因为是张辣子家的闺女,同样没人搭理!
放牛、或割猪草的路上,总有人欺负她,捉弄她。
要么把她推进烂泥塘,要么推搡她,或者在她身上,头发上,放粘头婆,每每她都被气哭。
但是,只要郝大江在,就总是会护着她,将她护到身后。
于是,这样的场景她一直放在心里,记了好多年好多年,直到他们都长大!
他娶不到媳妇,她倒不是嫁不出去,只是母亲盛名在外,敢来求娶的人家毕竟不多。
可,打小就胆小懦弱的她,最后还是拒绝了,上头三个姐姐给她张罗的对象,而是鼓足了勇气,将自己真正想要嫁给谁的事情,告诉了最疼爱她的大姐姐。
最后的最后,她如愿以偿,嫁给了他,他们,也曾恩爱,美好过。
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有一天,她和他会走到,现在这个地步!
其实母亲张桂花的愤怒,她完全明白。
无非就是因为,觉得当年,她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哪怕郝大江如今已出人头地,可作为家里的幺女,张桂花如何舍得最小的孩子,嫁过去就过苦日子。
最后吃尽了苦头不说,随军同丈夫一起后,更是离家千万里,几年都难得见上一面。
这样也罢了,要是她能过得好,当妈的也无话可说,可是,她过得不好啊!
她的男人,终究是辜负了她啊!
张桂花气啊,气闺女当初的一厢情愿,不值钱的倒贴!
更气她的不争气!
还气她受尽委屈,却落得这样的结果,她怎么能不愤怒?
郝珍香闭上眼睛,双肩颤抖,泪水哗啦哗啦,直往下流,耳边,是亲娘的愤怒指控,婆婆的无奈解释。
“亲家母,咱们有话好好说,别吓到了孩子!”
闹到现在,她也是累了,但还是生气的瞪了一眼儿子,“大江,你怎么回事?把你丈母娘给气成这样。”
妞妞挣开奶奶的手,跑过来拉住郝珍香的胳膊,用力摇晃。
“妈妈!妈妈不哭!妞妞乖,妞妞乖!”
郝婆婆这时就看着她,也是有点不满的说道:“哎哟,这一天天的,哪来这么多眼泪泡子,珍香啊,你老这样哭……多不好。”
但是郝珍香握着女儿,柔软的小手,对于周遭的一切,都充耳不闻。
张桂花不满,叉腰继续骂。
“孙翠芬,你还有脸教训我闺女,怎么不管管你的好儿子,对外头的狐狸精护得真紧,这个挨千刀的,这是把我闺女往死里作践呢。”
“什么狐狸精,你少胡说八道的。”
郝妈妈也是火了,她再好说话,也不乐意看到别人这样辱骂自家儿子。
“我说亲家,我儿子啥样我清楚,他肯定不是你说的那样,你闹也要有个限度吧。这从乡下来了没几天,就把我们家搅得鸡飞狗跳,又是打人又是撒泼的,你当这是咱们村头骂大街呢?”
张桂花没想到郝妈妈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气急:“我就打了,我就骂了,咋了?打的就是这陈世美,还有那狐狸精……”
郝大江终于彻底没了耐性,又是一巴掌,重重拍了下桌子。
声音大的,把妞妞吓得直接往奶奶怀里扎。
“我现在就给保卫科打电话!”
张桂花也是有点被吓住了,“咋?你还想叫人来抓我?”
郝大江面色阴沉如水,“你可以试试,再闹的话!”
“你……”
就在这个时候,郝珍香突然大叫一声。
“妈!”
声音很大,也很悲怆,亲妈和婆婆,连同郝大江,都被她吓到了。
郝珍香脸色苍白,白的过份,她眼神发直,脸上全是泪,脸上的表情,却是从未见过的,复杂和悲凉。
“别、闹了!”
她一字一句,看着亲娘,这样的悲痛至极的眼神,令张桂花心里也是一痛。
这个彪悍的女人,在亲骨肉这样的眼神跟前,也不禁红了眼睛。
她抹起了眼泪,“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我是为了谁,我都是为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