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瑶把纸条撕碎的那一刻,指尖划过垃圾桶边缘,动作干脆。她没再看窗外那辆清洁车,也没去碰桌上的笔记本。凌晨两点十七分这个时间点像钉子一样扎进她的脑子。
天还没亮透,书房的灯却已经亮了。她重新开机,指纹解锁后第一件事就是调出离线存储空间的日志记录。绿色进度条缓缓推进,文件列表逐行加载——直到那一排排原本标注“已归档”的项目全部变成红色叉号,系统提示:“文件损坏,无法读取”。
她盯着屏幕三秒,直接切换后台管理界面,输入最高权限指令。服务器响应很快,但结果更冷:所有关键数据包均被标记为“异常操作”,最后一次访问账户显示为系统管理员身份,操作时间正是凌晨两点十七分。
这不是巧合。
她立刻拨通大宝的加密信道。响铃不到两声就被接起。
“妈咪?”
“你那边还留着昨天同步的Ip日志缓存吗?”她声音压得很平。
“我正要说这事。”大宝顿了一下,“早上启动程序时,自动清空了缓存区。我以为是例行维护,可现在回头看,像是触发了远程擦除。”
“什么格式的清除?”
“不是普通删除,是覆盖式覆写,连恢复痕迹都难找。”他语气沉下来,“对方知道我们用了反追踪协议。”
苏瑶闭了闭眼。电子路径全被堵死。偷拍照源码、信号发射器参数、张维收到指令的时间戳比对结果……所有能指向幕后操控者的线索,一夜之间化为虚无。
她起身走到书柜前,抽出一本旧相册。翻到中间夹层,取出一张折叠整齐的A4纸。这是她前天手写的调查草稿,没联网,也没录入任何电子设备。上面写着几行字:
- 北院钟楼常年封闭
- 张维提及“任务完成后在钟楼交接”
- 昨晚偷拍者具备隐蔽布控能力
- 清洁工老陈曾欲言又止
最后一个名字让她停顿了一瞬。
老陈是厉家老宅的资深清洁工,干了十几年,负责北院片区。三天前她路过钟楼附近时,看见他在门口扫落叶,神情不对劲。她多看了两眼,老人抬头望过来,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把扫帚横在地上,挡住了通往钟楼的小径。
当时她以为只是例行回避,现在想来,那是个警告。
她立即接入集团后勤人事系统,查询老陈的在职状态。页面刷新后,显示“已离职”,提交时间为昨晚十一点二十三分,审批通过时间是凌晨一点零五分——两小时内走完整个流程,签字人是董事代理林仲元。
这个人极少参与日常事务,突然插手一名基层员工的离职手续,不合常理。
她让大宝从门禁刷卡记录中提取老陈最后出入时间。五分钟后,回复来了。
“数据段被替换了。”大宝的声音透着凝重,“原本该有四条记录,现在只剩一段重复代码,像是人为插入的干扰信号。”
“物理存储呢?”她问。
“硬盘调取失败,提示磁道异常。”
苏瑶放下电话,转身拉开抽屉,取出藏在底层的微型信号发射器残片。这是昨晚从地毯下找到的,她本打算送检材料成分,确认制造来源。但现在拿在手里一看,芯片接口处有轻微灼烧痕迹,明显被人动过手脚。
她又翻出书房角落的录音笔。打开后发现内存芯片已被替换,外壳螺丝拧痕新鲜,绝不是她上次检查时的状态。
有人进过这间房。
不是破门而入的那种,是悄无声息地进来,换掉零件,再原样放回。能做到这点的,要么掌握钥匙权限,要么熟悉整栋楼的安防盲区。
她站在书桌前,一根根手指收紧又松开。
不能靠机器了。
她抽出一张空白纸,开始重新整理现有信息。不用电脑,不联网,只用笔写。
第一行:钟楼是交接点。
第二行:幕后之人有权调用系统管理员账户。
第三行:能快速审批离职,说明在管理层有代理人。
第四行:清除证据的手法专业,非临时起意,而是早有预案。
写到这里,她忽然停下笔。
如果对方早就准备好应对她的调查,那说明他们不仅监视她,还在预判她的行动路径。
这意味着——她在明,敌在暗,且对方对她足够了解。
她把纸折好,塞进保险盒,设定双重密码锁。然后打开手机,新建一条加密消息发给大宝:
【启用“火种计划”。新档案仅限口令验证,传递方式改用手写笔记转录。】
回复很快弹出:【明白。需要我做什么?】
她盯着屏幕片刻,打字:【查林仲元最近三个月的资金流水,别走公司系统,用外部渠道。】
刚发送出去,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银行通知。
她名下一张备用卡刚刚发生一笔小额扣款,用途显示为“家庭安防服务升级费”。金额不大,二十块钱,但问题在于——她没订购这项服务。
她立刻登录银行后台,发现这笔交易已完成,无法撤销。更奇怪的是,付款对象是一家注册于郊区的科技公司,名称陌生,经营范围写着“智能设备维护”,可她家所有设备都在厉家安保体系内,从未外包。
她迅速查询该公司工商信息,页面加载一半就中断了,浏览器提示“该企业信息暂不可见”。
她合上手机,呼吸略微放慢。
这是在试探她的反应速度,还是在借机植入什么?
她起身走到门口,检查门锁结构。一切正常。再查看猫眼,没有外接装置。但她还是拆下外壳,用指甲刮了刮接口处,一抹淡淡的胶渍粘在指尖。
有人动过这里。
她把猫眼部件收进密封袋,准备等白天找可靠的技术人员检测。
回到书桌前,她翻开一本全新的笔记本,在首页写下一句话:
真正的线索,不会只存在机器里。
然后她拨通一个隐藏号码。电话响了四声才被接起。
“是我。”她说,“我需要一个不用网的人。”
对方沉默两秒,回应了一个地点。
她记下地址,挂断电话,把笔记本锁进抽屉。窗外天色渐亮,楼下车流开始增多。
她站起身,走向儿童房,轻轻推开一条缝。五个孩子还在睡,呼吸平稳。她看了一会儿,转身回书房,拿出那份手写草稿,在“老陈”两个字旁边画了个圈。
接着她打开平板,调出老宅平面图,将北院钟楼与配电房之间的地下通道重新标红。虽然图纸模糊,但结合昨日记忆和大宝之前整理的数据,大致走向还能还原。
她盯着那条虚线看了很久,忽然想起一件事。
老陈扫地那天,扫帚横放的位置,正好压在这条路线的入口上方。
她抬手点了点桌面,低声说:
“你拦的不是路,是让我别踩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