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轩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马亮刚发来的技术简报逐行展开。他盯着那三家企业的名称,目光停在其中一家的专利附图上,嘴角微微一动。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显示凌晨两点十七分,指挥中心只剩下他一人,灯光调到了最低,但他的眼神依旧锐利。
半小时前,赵宇最后一次汇报测试结果——电压波动模拟环境下,设备启动三秒后再次断电。问题出在协议响应延迟,而他们现有的逻辑架构无法支撑动态调整。这不是小修小补能解决的,是底层思维的差距。
陆轩站起身,走到主控台前,按下通讯键:“所有人,七点整,指挥中心开会。”
指令发出后,他没有坐下,而是把那份简报重新调出,放大了其中一段参数说明。不是照抄,而是看懂对方是怎么想的。这才是破局的关键。
七点整,赵宇、张涛、马亮、孙明陆续进入指挥中心。林娜紧随其后,手里拿着几份刚打印出来的文件。
“我们不能再靠自己硬啃。”陆轩开门见山,“这三家企业在东南亚的项目都运行超过六个月,零故障。他们的技术公开部分虽然有限,但足够我们看清方向。”
赵宇低头翻着资料:“可他们的核心算法没披露,连外围模块都做了加密封装。”
“那就学思路,不抄代码。”陆轩指着屏幕,“他们用的是自适应切换机制,不是强行稳定输出,而是根据电网状态自动选择供电模式。这是‘顺势’,不是‘对抗’。”
张涛抬起头:“我们可以以公益项目合作为由,申请技术交流。上次人道援助的数据还在,评审机构对我们的社会价值有记录,名义上说得通。”
陆轩点头:“就用这个理由。林娜,今天上午联系这三家企业,提出联合申报跨境医疗支持项目的意向,重点强调我们在实地部署中的经验积累。”
林娜记下内容:“如果对方只给表面资料呢?”
“那就看谁能挖得更深。”陆轩看向赵宇,“你带队去,不急着谈合作,先参观,观察他们的演示流程,注意每一个切换节点的操作反馈。”
孙明皱眉:“这种企业不会轻易分享核心技术,贸然接触反而引起警惕。”
“所以不是去要答案。”陆轩语气沉稳,“是去确认问题有没有解。只要知道别人做到了,我们就不会怀疑自己的路走错了。”
会议室安静了几秒。
马亮忽然开口:“我已经整理出这三家企业在过去一年里的技术更新路径。有一家,在三个月前升级过一次协议层,恰好是在完成老挝项目之后。那次升级的重点,就是应对间歇性断电和电压骤升。”
陆轩眼神一凝:“把那次升级的日志摘要调出来,对比我们失败的那几次测试数据。”
马亮快速操作终端,几分钟后,一张对比图出现在主屏上。两条波形曲线几乎重合,唯一的区别在于触发响应的时间点——对方提前了0.4秒进入备用模式。
“他们预判了。”赵宇低声说。
“不是预判,是捕捉到了特征信号。”陆轩指着图中一个微小波动,“这里,电压还没崩,但他们已经识别出失稳前兆。说明他们的系统里有个监测模型,专门抓这种早期迹象。”
张涛迅速接话:“如果我们能复现这个模型的基本逻辑,哪怕精度差一点,也能争取到足够的切换时间。”
“不一定要复现。”陆轩转身拿起笔,在战术板上画出三条线,“我们走三条路并行。第一,做动态协议切换,参考他们的响应节奏;第二,建立电压波动预测模块,尝试提前干预;第三,搞双模冗余,主系统崩溃时,备份模块能立刻接管。”
他顿了顿:“三个小组,三天内出初步测试数据。谁卡住,当场提出来,资源优先调配。”
孙明犹豫了一下:“应急账户还能撑一轮投入,但如果同时推进三条线,预算会很紧。”
“那就压缩非核心支出。”陆轩说,“安保轮值减一班,后勤采购延后一周,把省下的钱全压进实验室耗材和外部数据购买。”
赵宇立刻表态:“我负责动态协议组。”
张涛举手:“我跟赵宇一起,顺便梳理审批侧的技术合规要点。”
马亮点头:“我继续盯另外两家的技术动向,一旦有新动作,马上同步。”
林娜补充:“我已经拟好合作邀约函,等您点头就发出去。”
陆轩扫视一圈:“从现在开始,每天八点晨会,听进展,说问题,不讲空话。我们不是在赌能不能成,是在证明我们必须成。”
众人起身准备离开。
“等等。”陆轩叫住赵宇,“你带队去交流的时候,别只看设备。留意他们的工程师怎么讨论问题,怎么定位故障。有时候,方法比结果更重要。”
赵宇点头:“明白。”
门关上后,指挥中心只剩陆轩一人。他坐回主位,打开内部通讯系统,拨通实验室专线:“把昨天的失败日志再跑一遍模拟,我要看第十七次重启时的内存占用情况。”
“收到。”对面回应。
他靠在椅背上,盯着主屏上的三条技术路径倒计时:71:59:23。
林娜在门口探了下头:“第一封合作意向函已发送,对方市场部回复称需内部评估,预计四十八小时内答复。”
陆轩嗯了一声,没回头。
她正要离开,他又开口:“告诉对方,我们愿意提供吉隆坡项目的完整运行报告,包括患者反馈、设备维护记录和第三方检测数据。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怕查。”
林娜应声而去。
陆轩重新调出那家企业的专利文件,翻到附录页。一行不起眼的备注引起他的注意:“基于区域电网历史数据训练的初级预测模型”。
他眯起眼,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
原来不是纯硬件方案,是软硬结合。
他立刻拨通马亮的号码:“查这家公司在东南亚有没有合作过的本地电力机构,特别是能提供长期电压监测数据的单位。”
“可能需要点时间。”马亮说。
“尽快。”陆轩挂断电话,转头看向地图屏。那个红点依然闪烁,像一颗不肯熄灭的心跳。
赵宇走进实验室时,技术组的人已经围在终端前。他把带来的资料放下,打开投影:“今天我们不改代码,先看别人怎么设计系统框架。”
屏幕上出现第一家企业的组织结构图,赵宇指着研发部门下的一个分支:“这个‘现场适配小组’,过去两年参与了五个海外项目。他们的职责不是开发新品,而是根据实地反馈调整现有协议。”
有人问:“那他们怎么保证不影响整体稳定性?”
“分级授权。”赵宇调出一份公开文档,“只有现场团队能修改局部参数,核心逻辑锁死。改完之后,数据回传总部,经过验证才纳入正式版本。”
张涛在一旁记着笔记,忽然抬头:“这意味着他们允许一定程度的‘失控’,换取更高的适应性。”
“对。”赵宇点头,“我们一直追求绝对稳定,反而把自己绑死了。”
这时,林娜来电:“第二家企业同意安排线上技术交流,时间定在明天下午三点。他们要求我们先提交参会人员名单和技术背景说明。”
赵宇立刻回答:“把我和张涛列进去,加上实验室的李工。背景资料按最高级别准备,不限细节。”
挂掉电话,他看向众人:“明天这场交流,只许成功。”
陆轩在指挥中心收到消息时,正看着三条路径的初始资源配置表。他拿起笔,在“电压预判补偿”一项旁画了个圈。
“让赵宇带两个新人去。”他对通讯器说,“一个是做算法的,一个是搞嵌入式的。让他们全程记录,回来写分析报告。”
然后他站起身,走到战术板前,把“学习借鉴”四个字圈了起来,在下面写下:“内外协同,借力破局。”
屏幕上的倒计时跳动着:71:18:04。
他拿起对讲机:“通知各小组,今晚十点前必须提交首轮测试计划。超时不交,视为放弃该路径主导权。”
指令下达后,他没有坐下,而是站在主控台前,盯着那条尚未填充数据的预测模型进度条。
指尖轻触屏幕,他把“区域电网历史数据”设为高优先级检索项。
实验室的灯还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