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拉与“马库拉格之耀号”之间的通讯连接着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一边是帝国摄政王被无尽政务淹没的沉重王座,另一边是刚刚经历血火洗礼、两位传奇原体意外莅临的战场前线。全息投影中,基里曼脸上的震惊逐渐被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所取代,那里面有重逢的喜悦,有对过往的追忆,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和对现状的无奈。
他看着投影另一端,那两位风格迥异却同样强大的兄弟——狂野不羁的黎曼·鲁斯,冰冷神秘的科沃斯·科拉克斯。他们回来了,在帝国最需要力量的时刻,以雷霆万钧之势击溃了强敌。一个几乎被本能驱使的问题,脱口而出:
“黎曼,科沃斯……你们……是否会回来?回到帝国,回到……我们身边?”基里曼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尽管他内心深处或许早已预见了答案。他太了解这些兄弟了,也太清楚如今的帝国是何等模样。
不出所料,黎曼·鲁斯率先给出了回答。他抱着胳膊,狼一般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桀骜,声音洪亮而直接,没有丝毫委婉:
“回去?罗伯特,你看看你现在待的那个地方!”鲁斯用粗壮的手指虚点着基里曼身后那堆积如山的文件,“那还是我们曾经为之奋战的帝国吗?那是一个被官僚和教条捆绑得快要窒息的巨大牢笼!泰拉?呵,那里早已没有了家的味道。”
他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与疏离:“我,黎曼·鲁斯,以及我的崽子们,我们的根在芬里斯!那片冰与火交织的苦寒之地,才是我们真正的家园!我们忠于帝皇,忠于人类,这一点从未改变!但我们无法,也不愿,再将自己束缚在泰拉那令人作呕的政治泥潭和僵化教条之中!外面的星空更广阔,敌人也更明确!我们会用自己的方式战斗,为了帝皇,也为了芬里斯的自由!”
鲁斯的话掷地有声,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心。他并非背叛,而是选择了一条不同于基里曼的道路,一条更符合他狼王本性的、在帝国疆域之外巡猎的道路。
基里曼沉默着,他没有反驳。因为他知道,鲁斯说的,某种程度上就是事实。帝国的僵化与腐朽,他比任何人都体会得更深。他试图去改变,去修补,但这过程如同西西弗斯推石上山,艰难而漫长。
这时,科沃斯·科拉克斯有了动作。他缓缓抬起手,摘下了那标志性的鸟喙头盔,露出了那张苍白、锐利、已带有明显鸦类特征的面容。那双纯黑如永夜的眼眸,平静地注视着基里曼,里面没有鲁斯那样的激烈情绪,只有一种深沉的、仿佛看透了万古沧桑的冷静。
“罗伯特,”科拉克斯的声音依旧低沉,却少了几分隔着头盔的冰冷,多了一丝属于兄弟间的、极其罕见的温和,“我……对此表示抱歉。”
他没有像鲁斯那样激烈地抨击帝国,但他的选择同样明确。
“阴影,是我的领域。寂静,是我的武器。”科拉克斯缓缓说道,“我的存在,对于帝国而言,或许作为一个游荡在光明边缘的警示与利刃,比作为一个坐在议会中的象征,更为有效。泰拉的喧嚣与光芒,会灼伤我的羽翼,也会让我失去在黑暗中视物的能力。”
他表达得隐晦,但基里曼听懂了。科拉克斯的本质决定了他无法,也不愿,融入帝国现有的秩序框架。他属于暗处,属于那些需要无声净化与致命一击的角落。
“我理解,科沃斯。”基里曼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深深的疲惫和一丝失落,“我尊重你们的选择。只是……这个担子,真的很重。”
科拉克斯微微颔首,算是接受了基里曼的理解。他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斟酌着什么,然后再次开口,声音压得更低了一些,仿佛在分享某些不容外传的秘密:
“罗伯特,在我……游离于外的这些岁月里,我确实知晓一些其他兄弟的零星消息。”
基里曼的精神猛地一振,身体不自觉地前倾:“谁?他们还活着吗?”
“康拉德……”科拉克斯说出了第一个名字,看到基里曼眼中闪过的惊愕,他继续道,“他还活着。但我遇见他时,他……已非你我所知的夜之主。万年的时光磨平了他的棱角,他选择了一种……近乎永恒的沉默与放逐,在一颗被遗忘的星球上,与世无争。我不建议,也不希望,有人去打扰他现在的平静。”
基里曼消化着这个惊人的消息。康拉德·科兹,那个沉浸在预言与恐怖中的兄弟,竟然以这种方式“存活”着?他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还有察合台。”科拉克斯继续说道,“他并未迷失在网道。他选择了留在那里,成为网道中的骑兵。那里广阔的空间与自由,更符合他的本性。他同样……不愿再回到这个令他感到束缚的帝国。”
可汗也找到了,而且同样选择了离开。基里曼心中五味杂陈,既有找到兄弟下落的欣慰,也有对他们选择离去的黯然。
就在这时,基里曼问出了他心中最牵挂的两个名字,那两位以坚韧和可靠着称的兄弟,他们的下落始终是萦绕在他心头的巨大疑问:
“那么……罗格呢?还有伏尔甘?你有他们的消息吗?”基里曼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充满了期盼。
然而,面对这个问题,科拉克斯那平静无波的脸上,也罕见地流露出了一丝遗憾。他缓缓地,但非常肯定地,摇了摇头。
“没有。”他的声音低沉而确定,“关于罗格和伏尔甘,我没有任何确切的消息。他们……仿佛彻底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中。即便是最幽深的阴影,也未能捕捉到他们的踪迹。”
基里曼眼中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间黯淡了下去。帝国之拳的原体,钢铁之壁的象征;火蜥蜴的原体,永不熄灭的锻造大师……他们依旧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通讯陷入了一段长时间的沉默。三位原体,跨越了万年的时光,以这种方式短暂地“相聚”,却面临着各自不同的道路与抉择。回归,还是坚守自我?这不仅是鲁斯和科拉克斯的选择,也是摆在所有原体面前,关于忠诚与存在意义的永恒命题。
最终,基里曼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与理性,尽管难掩疲惫:“我明白了。感谢你们所做的一切,也感谢你们告知我这些。无论你们选择何种道路,记住,你们永远是帝国的基石,是人类的力量。愿……帝皇指引我们所有人。”
通讯,在一种复杂而沉重的氛围中结束。科拉克斯重新戴上了头盔,再次将自己隐藏在阴影之下。鲁斯则咧了咧嘴,似乎对这场“严肃”的谈话感到有些不耐烦,目光已经投向了舰桥外那片等待清扫的虚空。
而基里曼,坐在泰拉的办公室内,望着眼前无尽的政务,心中对失踪兄弟的牵挂,以及对帝国未来的忧虑,变得更加深重。道路,依然漫长而艰难。
泰拉与“马库拉格之耀号”之间的通讯尚未完全切断,舰桥内凝重的气氛便被一阵新的动静打破。全息投影中,基里曼的身旁,空间微微扭曲,另一个威严而沉稳的身影显现出来。
来者身披深绿色动力甲,面容如同石刻般坚毅,眼神锐利如鹰,正是黑暗天使的原体,狮王莱恩·艾尔庄森。他先是微微蹙眉,看向基里曼,语气带着一丝被打扰后的不悦,但依旧保持着固有的沉稳:
“罗伯特,如此急切地召我前来,所为何事?你的常胜军几乎要把我城堡的大门敲碎了。”他的目光扫过基里曼略显异常的神色,随即顺着基里曼的视线,投向了通讯屏幕的另一端。
当莱恩的目光落在屏幕上那两位身影上时,即便是以意志坚定、喜怒不形于色着称的狮王,那古井无波的面容上也瞬间出现了清晰的裂痕!他的瞳孔微微收缩,身体有瞬间的僵硬,显然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黎曼?科沃斯?”莱恩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你们……竟然……”
看到莱恩这副模样,黎曼·鲁斯刚才与基里曼交谈时的那点不快似乎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看到“老熟人”出糗的恶趣味。他抱着胳膊,脸上露出了标志性的、带着戏谑和挑衅的笑容,洪亮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寂静:
“哟!看看这是谁来了?这不是我们那位总是把自己关在石头城堡里、喜欢摆弄秘密的老狮子吗?怎么,一万年不见,脸上的皱纹多了几条,脾气倒是看起来没那么臭了?时间这玩意儿,看来还真能磨平点棱角啊,哈哈哈!”
面对鲁斯这毫不客气的调侃,莱恩的反应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并没有动怒,反而那坚毅的嘴角微微向上牵动了一下,露出了一个极其罕见、却带着几分释然和温和的笑容。
“黎曼,你这头野狼,嘴里就吐不出什么好听的话,一万年了还是老样子。”莱恩摇了摇头,语气中并无真正的责备,反而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宽容,“我们之间那些陈年旧怨,比起这万年的分离和帝皇与人类所承受的苦难,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兄弟间无伤大雅的小摩擦罢了。”
他顿了顿,目光坦诚地看向鲁斯,继续说道:“我承认,在纯粹的武勇和冲锋陷阵上,你确实强于我,黎曼。这一点,我从未真正否认过。你的归来,对于帝国而言,是一股不可或缺的狂野力量。我认可你,也欢迎你回来。”
莱恩这番坦诚而大气的话语,让原本准备继续“开火”的鲁斯愣住了。他脸上的戏谑笑容渐渐收敛,狼一般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他上下打量着莱恩,仿佛要重新认识这位曾经的“对头”。一万年的时光,似乎真的改变了很多东西,连这头最固执的狮子,也变得……顺眼了一些。
“哼,”鲁斯最终只是哼了一声,但语气明显缓和了许多,不再带有攻击性,“算你还会说几句人话。我这次回来,主要是为了宰了珞珈那个混蛋,顺便活动活动筋骨。可不是为了听你在这里感慨万千的。”
虽然没有直接的和解言语,但两人之间那剑拔弩张的气氛,明显已经缓和了下来。万年的时光与共同的敌人,似乎足以冲淡昔日的些许不快。
这时,科沃斯·科拉克斯也向前一步,对着全息投影中的莱恩微微颔首致意:“莱恩。”算是打过了招呼。
莱恩也郑重地回礼:“科沃斯,很高兴能看到你安然无恙。”
科拉克斯随即转向基里曼,说出了自己的打算:“罗伯特,莱恩,我会暂时在马库拉格之耀号上停留一段时间。我需要联系我的子嗣,暗鸦守卫。许久未见,我……需要了解他们的现状。”他那纯黑的眼眸中,似乎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属于“父亲”的牵挂。
“在此之后,”他继续道,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冰冷与坚定,“我会根据情况,决定下一步的行动。或许是继续猎杀那些散布在银河各处的叛徒,或许是……追杀某些已经彻底堕落、无可救药的兄弟。但你们可以放心,当帝国再次面临如今天这般重大的危机时,我会再次归来。”
这是鸦王的承诺,一位阴影中的守护者的承诺。
就在原体们于舰桥进行着决定未来走向的重要交谈时,在“马库拉格之耀号”的医疗区及下层甲板,另一场没有硝烟的“争夺战”正在上演。
维克士官孤身杀入敌舰、于万军之中斩首黑暗使徒埃拉布罗斯的英勇事迹,如同燎原的野火,迅速传遍了整个战团!这近乎奇迹般的战绩,让所有听闻的极限战士都为之震撼和敬佩。
此刻,身受重伤、几乎濒死的维克正在接受药剂师们最紧急和最全面的治疗。他的英勇不仅拯救了第八连的跳帮行动,更极大地鼓舞了全团的士气。
而这样的勇猛战士,自然成为了各连队争相招揽的对象。第二连和第三连的连长,几乎同时找上了刚刚返回战舰、同样伤痕累累的第八连连长西比尔斯。
二连长卡托·西卡留斯首先开口,语气直接而充满欣赏:“西比尔斯,维克士官是真正的勇士!他的勇猛和无畏,正是我们第二连最需要的品质!将他编入我的连队,他将成为最锋利的突击矛头!”
三连长赫克·汉森也不甘示弱:“西比尔斯兄弟,维克的战斗意志和逆境生存能力令人惊叹。我们第三连经常执行多样化的复杂任务,正需要他这样能够创造奇迹的战士!请务必考虑将他调至三连!”
两位连长都目光灼灼地看着西比尔斯,显然都对维克势在必得。
西比尔斯连长看着这两位同僚,又想起维克那惨烈的伤势和创造的不可思议战绩,心中也是感慨万千。他知道,维克的价值已经超越了第八连,他未来的舞台将会更加广阔。至于最终花落谁家,恐怕还需要等维克康复后,由战团长和原体们来定夺了。但无论如何,维克的名字,已经注定要铭刻在极限战士的荣誉史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