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巫神尸身抬头的动作并不快,甚至带着一种巨石摩擦般的滞涩感,但带来的心理冲击却如同海啸般席卷了祭坛顶层的四人!
头颅抬起,露出了它的面容——那并非想象中青面獠牙的怪物,而是一张充满了原始、蛮荒、威严的男性面孔。皮肤同样是暗青色,额头宽阔,鼻梁高挺,双眼紧闭,嘴唇抿成一条坚毅的直线。它的容貌带着一种非人的、如同山岳般厚重的俊美,但此刻,这张脸上却布满了扭曲的痛苦和滔天的愤怒!
最令人心悸的是它的眼睛位置。虽然紧闭,但那眼皮之下,仿佛有暗红色的光芒在疯狂涌动,似乎随时都可能睁开,释放出毁灭一切的怒火!
“它……它是不是要醒了?!”王胖子声音发颤,端着枪的手抖得厉害,几乎握不稳。面对这远超理解的古老存在,他第一次感觉到了发自骨髓的恐惧。
胡八一也是头皮发麻,但他强自镇定,低喝道:“别慌!它还被锁着!”他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些缠绕在巫神尸身上的光暗锁链,以及它胸口那柄不断闪烁着邪异光芒的黑色短剑。锁链依旧牢固,短剑也深深嵌入,似乎还在不断地抽取着什么。
张九歌的“望气”能力在这具苏醒(或者说半苏醒)的巫神尸身面前几乎完全失效,他只能感受到一片狂暴的、充满了毁灭意志的黑暗能量海洋,而那具尸身就是这片海洋的中心。他胸口的古镜震动得更加剧烈,镜面甚至开始自行调整角度,始终对准那巫神尸身胸口短剑上的黑色晶体,传递出一种极其强烈的“渴望”与“排斥”交织的复杂情绪。
“这柄剑……是关键!”张九歌强忍着精神上的不适,大声道,“封师古用这柄剑和整个阵法,在窃取这‘巫神’尸身的力量!或者说……他在尝试控制它!”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那巫神尸身猛然张开了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一股无形无质、却蕴含着极致愤怒与悲伤的精神冲击,如同实质的波纹,以它为中心,猛地向四周扩散开来!
“呃啊!”
首当其冲的四人如遭重击,同时发出一声闷哼,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被一柄巨锤狠狠砸中,眼前一黑,耳中嗡嗡作响,几乎要晕厥过去!王胖子更是“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口酸水。
这精神冲击并非针对肉体,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胡八一、王胖子、Shirley杨只觉得无数混乱、痛苦、充满了怨恨和疯狂的画面和情绪强行涌入脑海,那是这具巫神尸身被禁锢、被窃取力量数千年来积累的负面情绪的爆发!
张九歌的情况稍好一些,在他感到意识即将被冲散的瞬间,胸口的古镜猛地爆发出了一团柔和的清光,将他全身笼罩。这清光如同暴风雨中的灯塔,虽然无法完全抵消那恐怖的精神冲击,却牢牢护住了他的识海核心,让他保持了清醒。
他看到胡八一三人痛苦地抱住了头,蜷缩在地上,显然正在与脑海中的幻象和负面情绪苦苦抗争。而他自己,虽然有古镜护体,也感到如同怒海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倾覆。
必须做点什么!
张九歌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他精神一振。他挣扎着抬起头,看向那依旧在无声咆哮的巫神尸身,以及它胸口那柄不断闪烁、似乎在享受这愤怒能量的黑色短剑。
“它的目标是那柄剑!或者说,是剑在激怒它!”张九歌瞬间明悟。封师古留下的这柄剑,不仅仅是在窃取力量,更像是一个“控制器”和“刺激源”,在不断激怒巫神尸身,让它无法真正沉寂,从而源源不断地产生那种充满毁灭意志的狂暴能量,供阵法汲取和转化!
“必须……毁了那柄剑!或者……拔掉它!”张九歌心中升起一个疯狂的念头。这无疑极其危险,可能会彻底释放巫神尸身,但也可能是打破眼前僵局、中断封师古阴谋的唯一方法!
他看了一眼还在痛苦挣扎的同伴,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他深吸一口气,将全身残存的力量和精神都灌注到双腿,顶着那恐怖的精神威压,一步一步,艰难地朝着地穴中央、那悬浮的巫神尸身挪去!
越靠近地穴,那精神冲击就越发猛烈,如同惊涛骇浪,不断拍击着古镜形成的清光护罩。清光护罩剧烈波动,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破碎。张九歌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每前进一步,都如同在泥沼中跋涉。
地穴边缘那些烧红的锁链符文,也仿佛活了过来,散发出灼热的高温,试图阻挡他这个不速之客。
十米……八米……五米……
距离在一点点缩短,张九歌的视线开始模糊,口鼻中溢出了鲜血,那是精神过度负荷和威压冲击导致的内腑受损。但他依旧死死盯着那柄黑色短剑,眼中只有坚定。
就在他距离巫神尸身只有三米左右,几乎伸手可及的时候,异变再起!
那巫神尸身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仅仅是这一条缝隙,两道如同实质的、暗红色的光芒就如同利剑般射出,瞬间笼罩了张九歌!
“轰!”
张九歌只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投入了熔炉!古镜的清光护罩发出了“咔嚓”的脆响,瞬间布满了裂纹!无数更加清晰、更加疯狂的画面涌入他的脑海——他看到了蛮荒的大地上,先民们在这祭坛上祈祷;看到了星空的倒影与地脉的轰鸣;看到了一个强大的、被称为“巫神”的存在如何与这片土地融为一体,守护着某种平衡;也看到了封师古是如何用狡诈和邪术,找到了这处节点,用那柄汇聚了无数怨念和龙脉阴煞的“戮神匕”,刺入了沉睡中巫神的核心……
这不仅仅是记忆的碎片,更是一种情绪的共鸣!他感受到了巫神被背叛、被禁锢、力量被窃取、守护的平衡被打破的滔天愤怒和无尽悲伤!
“啊——!”张九歌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他的眼睛瞬间布满了血丝,一股狂暴的、毁灭一切的冲动几乎要淹没他的理智!
就在这时,他胸口的古镜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如同洪钟大吕般的嗡鸣!镜面清光暴涨,不再是柔和的守护,而是带着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威严,强行将那侵入的暗红光芒和疯狂意念逼退了几分!
同时,一股清凉的气息顺着镜身涌入张九歌的体内,如同甘泉般滋润着他近乎干涸的识海,让他即将崩溃的理智重新拉回了一丝清明!
“我……不是你的敌人!”张九歌用尽全身的力气,对着那睁开一丝眼睛的巫神尸身,发出了源自灵魂的呐喊,“我是来……阻止那个窃取你力量、玷污此地的人!”
他不知道这具古老的尸身能否理解,但他必须尝试沟通!硬碰硬,他们毫无胜算!
那巫神尸身似乎愣了一下,眼中射出的暗红光芒微微一顿。那充斥天地的愤怒和悲伤,似乎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小的波动。它那巨大的、被锁链束缚的手臂,极其艰难地、微微动了一下,一根手指,仿佛耗尽了全部力气,指向了它胸口那柄黑色短剑。
意思很明显——毁掉它!
得到了这明确的回应,张九歌精神大振!他不再犹豫,用尽最后的力量,猛地向前一扑,双手狠狠地抓向了那柄“戮神匕”的剑柄!
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那冰冷剑柄的瞬间——
“桀桀桀桀……多少年了……终于等到这一刻了……”
一个充满了癫狂、得意和无比怨毒的笑声,突兀地在整个祭坛顶层回荡起来!
那声音……正是封师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