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漩涡如同一个连通着九幽的漏斗,横亘在“海狼号”前方,那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仿佛无数恶鬼在耳边咆哮,搅得人心神不宁。强大的吸力已经开始明显拉扯船体,即使陈老汉拼命把住舵轮,船只依旧在不可抗拒地缓缓向那死亡的边缘滑去。
“不能再等了!”胡八一额头青筋暴起,大吼道,“必须立刻找到突破口!胖子,杨参,盯紧漩涡边缘,特别是那些有大型残骸漂浮、或者水流看起来稍微平缓一点的地方!九歌,靠你了,感觉哪里的‘气’最不稳定,或者吸力有瞬间的减弱!”
所有人都明白,这是生死一线的关头。王胖子瞪大了眼睛,恨不得自己有双透视眼,嘴里却还不忘念叨:“他奶奶的,这可比在昆仑山上跳冰缝刺激多了!老胡,你说咱们这要是掉下去,是直接见阎王,还是能顺便参观一下龙王爷的水晶宫?”
“少废话!盯紧了!”胡八一没空跟他扯皮,全神贯注地观察着漩涡那令人眩晕的旋转轨迹。
Shirley杨则更为冷静,她凭借过人的目力和分析能力,快速扫视着漩涡边缘。“三点钟方向,距离漩涡中心约三分之一半径处,有一片区域,漂浮的残骸较少,而且水流形成的白色浪花带似乎比别处窄一些,颜色也更深,可能意味着那里的流速相对较慢,或者深度有变化!”
张九歌紧闭双眼,额头冷汗涔涔,胸口那蛇神之力带来的冰寒与古镜传来的灼热交织,让他痛苦不堪。但他强行压制住身体的抗议,将全部精神集中在残存的“望气”感知上。在他的“视野”中,前方是一片狂暴、混乱、充满了毁灭气息的能量漩涡,但在Shirley杨所指的那个大致方位,他确实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周围的“气”的流动——那里的毁灭气流似乎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间歇性的“滞涩”点,就像奔腾江河中一块看不见的礁石,短暂地扰乱了水流的绝对统一。
“杨小姐说的方向……大致没错!”张九歌猛地睁开眼,声音因为虚弱和紧张而有些沙哑,“但我感觉……那里的吸力并非一直较弱,而是……有规律的起伏!像……像呼吸一样!我们需要抓住它‘呼气’……也就是吸力稍减的那一瞬间冲进去!”
“呼吸?这大漩涡还他娘会喘气儿?”王胖子觉得匪夷所思,但此刻也顾不得许多了。
“有规律?”胡八一精神一振,“能判断出周期吗?大概多久一次?”
张九歌努力集中精神,感知着那细微的变化,片刻后急促道:“很快!大概……每隔十五到二十秒左右,会有一次短暂的减弱,持续时间可能只有两三秒!”
“十五到二十秒……持续时间很短……”胡八一快速心算,目光死死盯住那片区域,“陈老汉!听我口令!我把舵,你全力控制发动机!我说冲,你就把油门给我踩到底!能不能活,就看这一把了!”
陈老汉也知道到了拼命的时候,浑浊的老眼里爆发出决绝的光芒,重重点头:“胡老板,你放心!我这把老骨头,跟它拼了!”
胡八一接过舵轮,感受着船体被拉扯的巨力,他像一尊石雕般稳稳站定,眼睛一眨不眨地观察着目标区域水面的细微变化。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准备……”胡八一的声音低沉而紧绷。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王胖子下意识地抓住了身边固定船体的缆绳,Shirley杨则扶住了虚弱的张九歌,另一只手紧紧握住了旁边的栏杆。
就在那一刻,胡八一敏锐地观察到,目标区域那原本剧烈翻涌、带着白色泡沫的水面,颜色似乎瞬间加深了一丝,翻滚的势头也出现了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凝滞!
“就是现在!冲!!!”胡八一用尽平生力气发出一声怒吼,同时双臂爆发出巨大的力量,将舵轮向目标方向猛打!
陈老汉几乎在同一时间,将老旧的柴油发动机的油门推杆一推到底!
“嗡——!!!”发动机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黑烟滚滚,破旧的“海狼号”船身猛地一震,如同离弦之箭,朝着那稍纵即逝的“生门”奋力冲去!
船头切入漩涡边缘的瞬间,所有人都感觉仿佛撞上了一堵无形的、但又柔软而充满韧性的水墙!巨大的阻力从四面八方挤压而来,船体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仿佛随时会解体!海水不再是流动的液体,而变成了沉重的、不断旋转撞击的固体!冰冷的海水劈头盖脸地砸来,瞬间浸透了每一个人!
“抓紧了!!”胡八一的吼声在震耳欲聋的水声中显得异常微弱。
“海狼号”彻底被漩涡的力量捕获,不再是直线前进,而是被裹挟着,沿着漩涡那陡峭的内壁,开始疯狂地旋转、下坠!天旋地转,根本分不清上下左右,眼中只有飞速旋转的、混合着幽蓝和漆黑的水壁,以及偶尔闪过的、令人心悸的沉船残骸阴影!
“哇啊啊啊!”王胖子死死抱住缆绳,感觉自己像个被扔进洗衣机的破布娃娃,五脏六腑都快要被甩出来了,“这他妈的……比……比坐过山车……刺激……一万倍!!”
Shirley杨紧咬牙关,用身体护住张九歌,努力在剧烈的颠簸和旋转中保持平衡。张九歌只觉得头晕目眩,胸口的古镜变得滚烫,那蛇神之力在外部巨大压力和古镜异动的刺激下,也变得异常狂躁,冰与火的交织让他几乎昏厥,但他潜意识里知道,必须保持清醒,古镜的指引是他们唯一的希望!
胡八一凭借在部队练就的过硬素质和顽强的意志力,双手如同焊死在舵轮上,他不再试图对抗漩涡的力量,而是努力微调着方向,试图让船只保持在相对平稳的“水层”中,避免直接撞上那些随着漩涡高速旋转的致命残骸!
一块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铁板(不知是哪个倒霉船只的船壳)擦着船舷呼啸而过,带起的劲风刮得人脸颊生疼!
“左满舵!!”胡八一眼角瞥见,嘶声大吼。
陈老汉配合着猛打方向盘,船身险之又险地与那铁板擦身而过,但船尾还是被边缘扫到,发出“嘭”的一声闷响,木屑飞溅!
“老胡!前面!前面有根桅杆!!”王胖子眼尖,指着前方一道如同巨型标枪般直插过来的黑影喊道。
那桅杆来势极快,眼看就要将“海狼号”刺个对穿!
千钧一发之际,胡八一猛地将舵轮向右打死,同时大吼:“减速!!” 陈老汉下意识地拉回油门。
船身猛地向右侧倾斜,几乎要翻倒,那根致命的桅杆贴着左侧船舷,“嗖”地一声滑了过去,带起的海水如同瀑布般浇了众人一身!
“不行!不能减速!会被吸到中心去的!加速!继续加速!顺着旋转的力道走!”张九歌在剧烈的颠簸中,强忍着呕吐感和身体的剧痛,大声提醒。他感觉到,一旦速度慢下来,那股指向漩涡中心的恐怖吸力就会急剧增加!
胡八一立刻醒悟:“陈老汉!油门到底!保持速度!顺着它转!”
柴油机再次咆哮起来,船只沿着漩涡内壁,以更快的速度螺旋下坠。周围的光线迅速变暗,仿佛正从白昼坠向深夜。那轰隆隆的水声在封闭的空间内被无限放大,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几乎失聪。压力也在不断增加,让人感到胸闷气短。
就在众人感觉快要到达极限,意识都因为高速旋转和缺氧而开始模糊的时候,张九歌胸前的古镜陡然爆发出了一股强烈的灼热!那热度甚至穿透了衣物,烫得他一个激灵!
同时,他凭借“望气”能力,感觉到前方那毁灭性的混乱气流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相对“平静”的缺口!那里的“气”不再疯狂旋转,而是变得……垂直向下!
“下面!出口可能在下面!准备冲击!!”张九歌用尽最后力气喊道。
胡八一也感觉到了船身旋转的离心力似乎在某一刻达到了顶点,然后……船头猛地向下一沉!仿佛冲下了一个无比巨大的瀑布!
“抓紧——!!!”
失重感瞬间传来!所有人都感觉自己飞了起来,又被安全带(或紧紧抓住的固定物)狠狠拉回!眼前彻底一片漆黑,只有耳边那疯狂的水声和风声!船体发出濒临解体的、连绵不断的碎裂声!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秒,也许是几分钟,那令人疯狂的旋转和下坠感骤然消失!
“轰隆!!!”
“海狼号”仿佛是从天上掉下来一般,重重地砸在了水面上!巨大的冲击力让船体几乎散架,甲板上的所有东西,包括人,都被抛飞起来,又狠狠落下!
胡八一、王胖子、Shirley杨都被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张九歌更是直接喷出一小口鲜血,胸口那蛇神之力仿佛被这最后的冲击震散了些许,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虚弱和剧痛,他眼前一黑,险些彻底昏死过去,全靠一股意志力强撑着。
王胖子趴在地上,咳出几口海水,呻吟道:“咳咳……结……结束了?咱们……还活着?”
没有人立刻回答他。
船体不再剧烈晃动,只是随着水波轻轻摇摆。那震耳欲聋的漩涡轰鸣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深沉的寂静。
胡八一挣扎着爬起来,晃了晃嗡嗡作响的脑袋,第一时间看向四周。
这里没有天空,头顶上方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涌动的漆黑海水,仿佛他们此刻正身处一个巨大无比的气泡之中,或者是……在海底?一些散发着幽冷、淡蓝色光芒的未知藻类或矿物,如同星辰般点缀在四周和“天际”,提供了微弱的光源,让他们能够勉强视物。
借着这幽暗的光芒,他们看到,“海狼号”正漂浮在一片相对平静的、墨黑色的水面上。而在水面的远方,隐约可见一片巨大、残破、沉寂的……水下城市遗迹的轮廓。
古老的石柱倾颓,巨大的雕像半埋水中,宏伟的建筑残骸 silent 地矗立,一直蔓延到视野的尽头。一切都笼罩在死寂和幽蓝的微光中,充满了史诗般的苍凉与神秘。
陈老汉瘫坐在舵轮旁,望着眼前的景象,喃喃道:“归墟……我们……我们真的进来了……恨天氏……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