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下的火车,如同一条绿色的钢铁长龙,轰鸣着驶离了北京站,将熟悉的北方景色迅速抛在身后。车厢里拥挤不堪,混合着汗味、烟味、泡面味和各种方言的嘈杂声浪,构成了这个时代特有的长途旅行画卷。
胡八一四人买到了两张硬卧和两张硬座,轮流休息。张九歌身体依旧虚弱,大部分时间都躺在卧铺上闭目养神,胸口那蛇神之力留下的阴寒感,如同附骨之疽,时刻提醒着他此行的凶险与紧迫。胡八一的手臂虽然拆了夹板,但长途颠簸仍让他感到些许不适,他靠着车窗,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田野和村庄,眉头微锁,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王胖子则和Shirley杨坐在硬座车厢。胖子充分发挥了他社牛的特性,很快就和周围的旅客打成一片,天南海北地胡侃,顺便不着痕迹地打听一些关于南海沿岸的奇闻异事。Shirley杨则安静得多,她拿着一本关于海洋地理和古代航海术的书籍静静看着,偶尔抬头观察一下车厢内的情况,保持着警惕。
旅途并非一帆风顺。这个年代出行,尤其是长途,各种意想不到的麻烦总会不期而至。
火车行驶到河北境内时,第一次麻烦就来了。几个穿着旧军装、戴着红袖章、神色倨傲的年轻人开始挨个车厢检查行李和证件,美其名曰“打击投机倒把,维护社会治安”。
当查到胡八一他们这边时,领头的一个瘦高个目光扫过他们那几个鼓鼓囊囊、看起来就不同寻常的大背包(里面装着潜水装备、武器等),又看了看气质明显与普通旅客不同的Shirley杨和脸色苍白的张九歌,眼神顿时锐利起来。
“你们是干什么的?去哪里?包里装的什么?打开检查!”瘦高个语气生硬,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王胖子心里一紧,脸上却堆起笑容,掏出介绍信(Shirley杨通过关系搞到的,身份是某地质勘探队的队员)递过去:“同志,我们是地质队的,去南方出差勘探。”
瘦高个接过介绍信,扫了一眼,又狐疑地看了看他们:“地质队的?带这么多东西?打开!”
眼看就要露馅,一直闭目养神的张九歌忽然咳嗽着坐起身,他脸色苍白,气息微弱,对那瘦高个说道:“同志……我……我身体不好,有严重的……心脏病,这些都是……都是必需的药品和……医疗器械……”他说话断断续续,配合那副病秧秧的样子,倒有几分可信。
胡八一也立刻接口,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是啊同志,我这位同事病情不稳定,需要随时用药和设备监测,所以带的东西多了点。”
瘦高个将信将疑,还想坚持检查。这时,Shirley杨用流利的英语对张九歌说了几句关心他病情的话(大意是让他别激动,保持平静),然后又用带着点口音但十分得体的汉语对瘦高个解释道:“这位同志,我们的确是正规单位派出公干的。这位张同志是我们的技术专家,他的健康状况关系到此次任务的成功与否,还请您通融一下。”
Shirley杨的气质和外语显然镇住了这几个没什么见识的检查人员。瘦高个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看那张盖着红戳的介绍信,最终挥了挥手,嘟囔了一句“注意点”,便带着人去了下一个车厢。
虚惊一场。王胖子抹了把冷汗,压低声音对张九歌道:“老张,可以啊!装得挺像!差点就露馅了!”
张九歌苦笑着摇摇头,重新躺下,刚才一番表演似乎耗费了他不少精力,胸口那股阴寒之气似乎又活跃了几分,让他眉头微蹙。
这只是个小插曲。更大的麻烦出现在火车进入湖南地界时。夜里,车厢里大部分人都昏昏欲睡,突然一阵剧烈的晃动和刺耳的刹车声将所有人惊醒!
“咣当!嗤——!”
伴随着巨大的惯性,车厢里的人东倒西歪,行李架上的包裹噼里啪啦往下掉,惊叫声、哭喊声瞬间响成一片!
“怎么回事?撞车了?!”王胖子猛地站起来,警惕地望向车窗外,外面一片漆黑。
“不像……是紧急刹车!”胡八一扶住差点摔倒的Shirley杨,脸色凝重。
很快,列车员慌乱的声音通过喇叭传来,说是前方线路出现“故障”,临时停车,让大家保持镇定。但停车的地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窗外是漆黑的山野,只有零星几点灯火在远处闪烁。
这一停,就是大半夜。车厢里又闷又热,缺水缺食物,孩子的哭闹声和大人的抱怨声不绝于耳。更糟糕的是,张九歌开始出现明显的不适。或许是因为急刹车带来的惊吓和颠簸,或许是因为这停滞不前、空气污浊的环境,他胸口那股阴寒之力变得异常活跃,脸色由苍白转为一种不健康的青灰色,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身体微微颤抖,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九歌!你怎么样?”胡八一和Shirley杨都围了过来,面露忧色。
“冷……好冷……”张九歌牙关打颤,感觉像是赤身裸体被扔进了冰窖,那股寒意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从他心脉深处弥漫开来,几乎要冻结他的血液和思维。
胡八一立刻拿出所有能保暖的东西给他盖上,Shirley杨也拿出水壶想给他喂点热水,但效果甚微。张九歌的意识又开始有些模糊,眼中偶尔会闪过一丝与之前苏醒时类似的混沌黑暗。
“不行,必须想办法让他暖和起来,稳定心神!”胡八一焦急道。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火车上,缺医少药,情况十分危急。
王胖子急得团团转,忽然,他眼睛一亮,压低声音对胡八一说:“老胡,你忘了?咱们还有那玩意儿!”他悄悄指了指背包深处。
胡八一立刻明白了——是那枚从昆仑带出来、后来用于开启青铜门的雮尘珠!虽然珠子布满裂纹,灵力大损,但其至阳至正的本质或许能暂时克制张九歌体内的阴寒!
也顾不得是否暴露了,胡八一迅速从贴身口袋里取出那个小檀木盒子,拿出雮尘珠。珠子在昏暗的车灯下依旧黯淡,但当他将其放在张九歌紧握的、覆盖着层层衣物的胸口时(正好压在那片青黑色痕迹上方),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珠子那布满裂纹的表面,竟然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带着暖意的气息,如同春风化雨般,悄然渗入张九歌体内。
张九歌猛地打了个激灵,如同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那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极致阴寒,被这一丝微弱的暖意暂时逼退了一些。他剧烈地喘息着,眼中的混沌迅速退去,虽然依旧虚弱冰冷,但至少意识恢复了清醒。
“谢……谢谢……”他看着胡八一手中的雮尘珠,声音依旧颤抖,但充满了感激。
雮尘珠只是权宜之计,无法根除问题,但至少帮他们度过了这个难关。几个小时后,前方“故障”排除,火车再次缓缓启动。
经过这一番折腾,当火车终于抵达广州站时,四人已是人困马乏。但看着站台上截然不同的南国风情,闻着空气中湿润的、带着咸腥味的海风,他们知道,真正的挑战,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