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程浮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人都撤回来了,全围在不晚居周围,不会让任何人闯入。”
“哀乐放得再响一点,把周围路灯都系上黑白布,花草全盖住,弄得越像越好。”
宋枕星说道。
“是。”
陆随行和陆影现在已经想不明白了,反正程老大和宋小姐说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两人调整着胸口的白花,“不过弄得像就会信吗?”
人几个小时前还好端端地坐在楼外楼,突然就说死了,老爷子、老太太那样的人精怎么都不会第一时间选择相信吧?
“那就看他们眼里有没有陆狰了。”
信不信的但凡心里装着这个孙子,也总要放下一切来看看。
宋枕星看一眼陆狰的遗像,将供品一一摆上供桌,顺手吃了块糖给身体补充甜份,让脑子能转得快一些。
四人正说着,外面有车声传来,紧接着有哭声响起。
慢慢的有人来了。
宋枕星含着糖望出去,“眼药水到了么?”
“有,我买了一大箱。”陆随行立刻从花圈旁抱起一大箱的眼药水。
“分发下去,每个人都多滴点,把眼睛揉红,准备迎客。”
宋枕星吐出一口气,踩着刺耳的哀乐声走出大门。
现在门外来的人还不多,都是住得比较近的,一张张陌生面孔站在外面震惊地看着遮住天空的黑白绸布,蓦地捂着脸要往里走,被层层蜉蝣堂的人拦下。
“这是做什么?”
有人茫然。
宋枕星站在人前,神色平淡地睨向他们,在哀乐声中道,“陆狰生前交待,停灵三天直接火葬,不必吊唁。”
“你在这胡说什么?”
“就是,什么叫不必吊唁?”
有人则猜到些什么,自来熟地把她攥到旁边,小声道,“宋小姐,陆狰上午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是不是他的计?如果是,我做堂姑的帮着他就是,但总得让我知道他是个什么打算。”
“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宋枕星拉开她的手,往后退了两步,“陆随行。”
“宋小姐——”
陆随行从人群里钻出来,一脸的泪水,眼睛红得像被揍过一样,吸着鼻子悲痛地看向她。
“……”
宋枕星差点没适应过来,愣了下道,“把陆狰最后的病历报告和遗书准备好复印件,带着去往各家报丧,也请他们尊重陆狰,不必前来吊唁。”
“……”
看着她煞有介事的样子,陆家人一时都有点懵,不相信,但……遗书都有了?
头顶上方的黑白绸布在风中肆意晃动,在哀乐中发出沉闷的合鸣,连风声都显得格外悲戚。
宋枕星抬眸往路上望去,就见一辆车接一辆车地往这边开来,都是闻讯赶来的陆家人。
她正要往里走,一部车停到她面前,两侧车门被同时推开。
卓卿从车里着急地下来,一抬头就看到大门上飞舞的黑白绸布,腿一软白着脸往地上倒去。
“……”
宋枕星刚要伸手去拦,着装随意的陆训礼已经一个箭步冲过来捞住妻子。
“不可能,不可能……”
卓卿站都站不住,靠在陆训礼怀里不住地摇头,眼底写满拒绝,“崽崽不会死的,训礼,他不会的,他才二十岁,他才刚过生日……”
陆训礼整个人用力地搂住妻子,从来养尊处优、不问世事的一个人此刻没了任何悠闲,脸色难看到极点,胡茬冒出,深眉下的眼不可置信地瞪着前方盛大的场面,眼圈泛起红,牙关死死咬住,咬得颊侧都有了凌厉的棱角……
瞪了几秒,他搂着卓卿就往里走。
蜉蝣堂的人立刻拦住,“少爷生前交代,不必吊唁。”
陆训礼想都不想地拔过对方腰间的枪,将枪口对准他的头颅,暴怒地吼出来,“老子见儿子,天经地义!滚开!”
“……”
宋枕星上前,淡淡地道,“伯父为难下面人做什么,这是陆狰的遗嘱。”
陆训礼发狠地调转枪头,待看到是她时怔了一秒,眼眶发红,铁青着脸问,“我儿子呢?”
“午后一点零三分,白肺,抢救无效死亡。”
宋枕星直视他的眼道。
“不可能!我陆训礼的儿子命没那么短!”陆训礼拒绝相信,握着枪的手却在发抖。
“陆狰——”
卓卿再也听不下去,不顾一切地挤开人往里闯。
蜉蝣堂连忙去拦,但也只是象征性地拦了几下就让她闯进去,陆训礼甩开手枪跟进去。
陆狰的父母没有站队,宋枕星没打算把他们一起隔绝在外。
“守好了,别人不能再放进去,包括老爷子、老太太。”
宋枕星低声嘱咐完便走进去。
一冲进大门,迎面冲击来的就是已经布置完善的灵堂,两侧墙上挂满花圈,中央供桌白烛点燃,供品堆起,陆狰的黑白遗像就摆在那里。
“……”
卓卿几近昏厥,眼泪瞬间狂涌而出,整个人扑向前,冲到被白菊包围的棺材旁,一声还没哭出来,就见水晶棺里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只有哀乐声响彻悲痛。
陆训礼沉着脸走过来,手有些抖地压向层层叠叠的菊花,垂眸看去,然后同卓卿一齐僵住。
下一秒,陆训礼转头看向一旁穿着黑裙的年轻女孩,宋枕星安静地站在那里,一派冷静淡漠,丝毫没有要解释的样子。
“……”
陆训礼皱了皱眉,蓦地整个人隔着白菊扑向棺材,一嗓子哭腔震碎哀乐,“儿子!儿子!怎么会这样啊儿子!你才二十啊!你怎么能就这么去了啊!”
“……”
卓卿被他突来的高嗓门喊得双肩一抖,茫然地睨向自己的丈夫。
宋枕星都被吓一跳。
陆狰的父亲真是位……神人。
这样的人和她父亲在湖边交换结婚戒指,太合理了。
陆训礼用拳头捶着水晶棺号啕大哭,毫不在意陆家长房的形象,“你怎么能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啊!儿子!儿子啊——”
男人哭得满脸都是泪,边号边朝一旁站着的程浮白招手,压着声道,“愣着干什么?想办法把我的声送音响里去。”
得让外面的人都知道他死了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