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洞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只剩下镇灵符红光的嗡鸣和众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李屿风的掌心还贴在锚点石碑上,那道刚刚稳定下来的裂缝边缘,残留着他与苏晓晓灵体本源融合时留下的淡淡金光,像一层薄纱裹着冰冷的玄黄石,透着几分脆弱的暖意。
“呼……总算是稳住了。”墨尘拄着桃木剑,一屁股坐在地上,刚才逼退赵山河时耗了太多精血,此刻脸色白得像刷了粉,说话都带着气音,“这老东西真是阴魂不散,都摔成四脚朝天了还想着搞破坏,回头非得让师父给你贴满镇魂符,让你动弹不得。”
凌霜站在李屿风身侧,手里还攥着半块凝结到一半就碎了的冰棱,指尖因为灵力透支而微微发颤。她看着石碑上渐渐隐去的金光,又看了看李屿风通红的眼眶,终究没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默默往他身边挪了挪,用肩膀轻轻撞了撞他的胳膊:“先把伤口处理一下吧,血都快把石碑染红了。”
李屿风这才回过神,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左手掌心的伤口还在渗血,混着石碑上未干的黑气,在玄黄石表面晕开一朵朵诡异的红黑色花印;右手按在裂缝处,灵力催动过度导致指节泛白,连带着肩膀的旧伤也隐隐作痛,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皮肉里钻。
“没事。”他哑着嗓子开口,声音比砂纸磨过还糙,“锚点刚稳住,得盯着点,万一再出岔子……”
“能出什么岔子?”墨尘从怀里摸出个皱巴巴的药包,扔过去砸在李屿风背上,“有镇灵符罩着,赵山河那老东西还被冻在冰里呢,难不成他能变成泥鳅钻出来?快上药,你这手再拖下去,以后握刀都得打颤,到时候怎么跟师父交代?”
李屿风捡起药包,指尖刚碰到油纸,就听见石碑里面传来一阵细微的“咔哒”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轻轻敲了敲。他心里一动,猛地凑近石碑,耳朵贴着冰凉的石面——那声音又响了,很轻,很脆,像极了苏晓晓以前用手指敲他书案的节奏,三短一长,是他们约定好的“我在呢”的暗号。
“晓晓?”他呼吸一紧,掌心的灵力不受控制地涌了过去,“是你吗?”
石碑内部的敲击声顿了顿,随即又响起来,还是三短一长,比刚才清晰了些。李屿风的眼眶瞬间就热了,之前被强行压下去的恐慌和后怕像潮水般涌上来,他抬手按住石碑,指腹摩挲着那些刚刚稳定下来的符咒,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等着,我这就……我这就想办法让你出来。”
“别乱使劲!”凌霜赶紧按住他的手腕,“锚点刚稳住,你现在催动灵力,万一刺激到她的灵体怎么办?”她凑近石碑听了听,眉头微微蹙起,“这声音确实像是晓晓师妹的节奏,但她的灵体本源刚耗尽,怎么会突然有动静?”
“会不会是……”墨尘也凑了过来,眯着眼睛打量石碑,“刚才你们灵力融合的时候,她没彻底消散,反而借着锚点石碑的灵气,暂时稳住了灵体碎片?”他一拍大腿,“对啊!玄黄石能聚灵,镇灵符又能净化煞气,这不就是天然的养灵地吗?晓晓师妹说不定是借着这股劲儿,把灵体碎片黏起来了!”
这话倒是有道理。李屿风想起刚才注入石碑的灵力里,确实裹挟着苏晓晓灵体本源的气息,那些带着栀子花香气的白色光点,当时只顾着修复裂缝,没细看它们最后聚在了哪里。他试探着放出一丝微弱的灵力,像伸出去的触角,小心翼翼地探向石碑内部。
灵力刚钻进石碑三寸,就触到了一团温温的、软软的东西,裹着淡淡的栀子花香。那团东西轻轻蹭了蹭他的灵力触角,像只刚睡醒的小猫在撒娇。李屿风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又酸又软。
“她在里面。”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她没走。”
“太好了!”墨尘差点蹦起来,“我就说嘛,晓晓师妹那么机灵,怎么可能就这么……”他话没说完,就被凌霜瞪了一眼,赶紧改口,“那现在怎么办?总不能让她一直困在石碑里吧?”
“得先加固锚点,再慢慢引她出来。”凌霜指着石碑底部的裂缝,“你看,这里的符咒虽然亮了,但边缘还有黑气残留,说明煞气没彻底清干净。要是现在强行把她的灵体拉出来,很容易被煞气反噬。”
李屿风点头,刚想收回灵力,就感觉那团温软的灵体顺着他的灵力触角往外挪了挪,像是想探头看看外面。他赶紧放缓灵力输出,在石碑表面画出一个简单的聚灵阵,将周围的灵气往石碑里引:“别急,等我们把这里的煞气清干净,就接你出来。”
石碑里传来轻轻的敲击声,这次是两短一长——按照约定,这是“好的”意思。
“行,分工干活!”墨尘站起身,桃木剑往地上一顿,“凌霜师妹,你继续维持镇灵符,别让外面的煞气渗进来;屿风,你盯着锚点,顺便跟晓晓师妹唠唠嗑,稳住她;我去收拾赵山河,顺便找找这溶洞里有没有能清煞气的东西,比如艾草、朱砂什么的,实在没有,用我的血也行啊,我这精血可是至阳之物……”
“你的血还是留着自己补吧。”凌霜白了他一眼,“刚才喷桃木剑那口血,现在说话都带颤音,再放血,回头师父得扒了你的皮。”她从腰间解下一个水囊,倒出些清澈的液体,往石碑裂缝处擦了擦,“这是师父给的‘净灵水’,能中和煞气,我先处理表面的,深处的得靠屿风用灵力带出来。”
李屿风依言运转灵力,金色的气流顺着掌心钻进石碑,像无数条小蛇,顺着符咒的纹路游走。遇到残留的黑气,就用灵力裹住,一点点往外拖。这活儿比刚才逼腐灵丝还精细,黑气藏在石碑的石缝里,有的还装作符咒的影子,稍不注意就会漏掉。
“左边第三道符咒下面有团黑气,藏得挺深。”苏晓晓的声音突然在他脑海里响起,很轻,像风中飘来的絮语,带着点虚弱,“刚才我在里面摸到了,冰冰凉凉的,还会动。”
李屿风心里一喜,赶紧将灵力往左边第三道符咒探去。果然,在符咒末端的石缝里,摸到了一团滑溜溜的黑气,正缩在那里装死。他屏住呼吸,灵力猛地收紧,像只钳子似的夹住黑气,往外一拽——那黑气尖叫着化作一缕青烟,被镇灵符的红光一卷,瞬间消散了。
“厉害吧?”苏晓晓的声音带着点小得意,“我在里面能感觉到这些煞气的位置,它们怕我呢。”
“厉害。”李屿风嘴角忍不住上扬,连肩膀的疼痛都忘了,“那你再帮我看看,还有没有漏网之鱼?”
“嗯……让我找找。”他能感觉到那团温软的灵体在石碑里慢慢移动,像个小小的探测器,“石碑背面,靠近底部的地方,有块煞气结成的硬壳,摸起来像石头,刚才敲它它没反应。”
李屿风绕到石碑背面,果然看到底部有块暗黑色的斑块,摸上去硬邦邦的,灵力探过去,竟被弹了回来。
“这是煞气凝结成的‘煞晶’,得用至阳灵力才能打碎。”凌霜走了过来,手里拿着根银色的细针,“这是师父给的‘破煞针’,你用灵力裹着它,扎进煞晶里,能把它打散。”
李屿风接过破煞针,指尖的灵力顺着针身游走,将其裹成一团金光。他深吸一口气,对准煞晶的中心扎了下去——只听“噗”的一声,煞晶像被扎破的气球,瞬间炸开,无数细小的黑气四散奔逃,却被早有准备的凌霜用净灵水泼了个正着,纷纷化作白烟。
“搞定!”墨尘拖着被冻成冰坨的赵山河走了过来,冰坨上还贴着几张黄色的符纸,“这老东西刚才还想运功破冰,被我贴了‘定身符’,现在跟块石头似的,扔在这儿都占地方。”他指了指溶洞角落,“我找着些干艾草,还有半截朱砂墨,够不够?”
“够了。”凌霜拿起艾草,用灵力点燃,艾草燃烧的青烟带着淡淡的药香,飘到石碑上,那些残留的零星黑气像是怕烫似的,纷纷往外窜,“用朱砂墨在石碑周围画个圈,能防止煞气再渗进来。”
墨尘赶紧应着,蹲在地上,用手指蘸着朱砂墨画圈。他画得歪歪扭扭,圈线忽粗忽细,还差点把自己的鞋蹭上,引得凌霜连连皱眉:“你这画的是圈还是蛇?歪歪扭扭的,小心煞气从缝隙里钻进来。”
“这你就不懂了吧?”墨尘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我这叫‘曲径通幽阵’,圈画得越不规则,煞气越容易迷路,找不到入口。”
“是容易让我们自己迷路吧。”凌霜吐槽归吐槽,还是伸手帮他把歪得太离谱的地方补直了些。
李屿风看着他们拌嘴,又看了看石碑上渐渐亮起的符咒,心里一片安宁。他再次将耳朵贴在石碑上,轻声说:“晓晓,外面快收拾好了,再等等。”
石碑里传来三短一长的敲击声,伴随着苏晓晓带着笑意的声音:“不急呀,我在里面能看到你们呢,墨尘师叔画的圈真好玩,像条扭来扭去的毛毛虫。”
李屿风忍不住笑了,抬头看向溶洞顶部——镇灵符的红光透过岩石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无数跳跃的火苗。墨尘还在跟凌霜争论他的“曲径通幽阵”有多厉害,赵山河的冰坨在角落里一动不动,只有偶尔溢出的黑气被红光烧成白烟。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他低头重新按住石碑,掌心的灵力温柔地包裹着那团温软的灵体,像是在说:我们都在等你,等你出来,一起看墨尘师叔画更丑的圈,一起听凌霜师姐吐槽,一起……把剩下的路走完。
溶洞外的阴风不知何时停了,隐约能听到远处传来晨鸟的啼叫,清脆得像苏晓晓以前总挂在嘴边的歌谣。李屿风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空气中除了艾草的清香和朱砂的微苦,似乎还飘着一丝淡淡的栀子花香,若有似无,却足够让人安心。
修复锚点的工作还在继续,但这一次,没人再觉得沉重。因为他们知道,黑暗正在褪去,而等待的人,终将带着光,重新回到他们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