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柱冲破殿顶的刹那,整个镇魂殿仿佛被投入了一颗太阳,刺目的光芒穿透窗棂,将殿外的夜色撕出一道金红交织的裂口。李玄阴那声凄厉的嘶吼还悬在半空,就被骤然爆发的阵法之力狠狠掀飞,像片被狂风卷走的枯叶,重重撞在对面的山壁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李屿风握着桃木剑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阵法里流淌的金光正顺着锁链奔腾,每一道红光都像烧红的烙铁,死死咬住李玄阴溃散的煞气。爷爷的灵力在阵纹里发出细微的嗡鸣,像是无数只手在合力拉扯,要将那团盘踞多年的阴邪之气从冥界门的缝隙里彻底拽出来。
“咳——”山壁方向传来令人牙酸的骨裂声,紧接着是李玄阴气急败坏的咆哮,“李守真!你个老东西死了都不安分!这破阵法……怎会有如此威力!”
墨尘抹了把脸上溅到的尘土,短刀在掌心转得飞快,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老东西这招够狠!把自己炼进阵法里,等于给八极锁魂阵装了个永动机!”他瞥了眼李屿风紧绷的侧脸,又补充道,“不过你爷爷这股劲儿,怕是撑不了太久,魂魄融阵本就是逆天之举,每分每秒都在消散。”
这话像根针,猝不及防扎进李屿风心里。他望着殿顶破洞外盘旋的金光,那些光点明明是爷爷的魂魄所化,此刻却像沙漏里的沙,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稀薄。玄机子说得对,血魂阵是以魂飞魄散为代价的,爷爷选了最惨烈的方式,给他们铺了条生路。
“快看!”凌霜突然指向山壁,冰镜在她掌心急促旋转,“他想逃!”
只见李玄阴的煞气正像潮水般往后退,试图缩回冥界门的阴影里,可阵法的红光如同附骨之疽,顺着煞气蔓延,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血线。那些红光里还夹杂着点点金光,正是爷爷的魂魄之力,像无数细小的钩子,死死钩住煞气不放。
“想跑?没那么容易!”墨尘舔了舔唇角,短刀带起一阵黑雾,“当年这老东西把我师父的法器啃得只剩个柄,今天正好新仇旧恨一起算!”他刚要冲出去,却被玄机子拽住。
“别冲动!”玄机子的朱砂笔在黄符上划出个复杂的“困”字,“他现在是强弩之末,但狗急了会跳墙!你看他煞气里的黑气,明显在凝聚,怕是想自爆煞气同归于尽!”
苏晓晓抱着她的布偶熊,小脸上满是紧张:“熊熊说,他身上有好多碎掉的影子,像是被什么东西撕碎过。”她突然指向李玄阴煞气的中心,“那里……有个亮晶晶的东西在闪!”
众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翻滚的煞气中看到一点微弱的蓝光,那光芒忽明忽暗,像是颗濒死的星。李屿风瞳孔一缩——那是冥界门的“镇门珠”!传说中能稳定冥界裂隙的法器,难道被李玄阴藏在了自己的煞气里?
“难怪他能在冥界门边缘盘踞这么久!”凌霜恍然大悟,冰镜的光芒骤然变亮,“镇门珠能中和门内的罡风,他肯定是靠这东西才没被煞气反噬!”
“那现在怎么办?”李屿风的声音有些发紧,他能感觉到阵法的金光正在变弱,爷爷的气息越来越淡,“再耗下去,阵法撑不住的。”
玄机子突然把朱砂笔塞给苏晓晓:“晓晓,用你的灵体气息催动这道符,你的灵体纯净,能引动镇门珠的共鸣!”他又转向李屿风,“你爷爷的金光在阵法东侧最浓,你去那里注入灵力,把红光往镇门珠的方向引!墨尘,你带凌霜从西侧包抄,别给他自爆的机会!”
“收到!”墨尘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保证把他的煞气扒层皮下来!”
凌霜也点了点头,冰镜化作两道冰棱握在手中:“放心,不会让他靠近殿门半步。”
李屿风深吸一口气,握紧桃木剑冲向阵法东侧。指尖刚触到发烫的阵纹,就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温暖顺着手臂往上爬——是爷爷的灵力在回应他。他闭上眼睛,将自身灵力毫无保留地注入阵纹,脑海里闪过爷爷教他画符时的场景:“小屿风,画符要用心,心不诚,符就不灵……”
“爷爷,这次我没走神。”他在心里默念,眼角的余光瞥见金光里浮现出爷爷模糊的侧脸,正对着他笑。
“嗡——”阵法的红光突然暴涨,像条燃烧的巨蟒,顺着李玄阴的煞气猛冲,直指那点蓝光。李玄阴的煞气剧烈翻腾,发出痛苦的嘶吼:“住手!那是我的!是我守了三百年的镇门珠!”
苏晓晓的符纸准时贴在西侧的阵纹上,纯净的灵体气息像道清泉,瞬间穿透煞气,与镇门珠的蓝光产生共鸣。那点蓝光突然变得明亮,竟开始挣脱煞气的束缚,往阵法这边飘来。
“不!”李玄阴彻底疯了,煞气猛地膨胀,边缘泛起不祥的黑色,“我得不到,你们也别想得到!冥界门塌了,大家一起陪葬!”
“做梦!”墨尘的黑雾与凌霜的冰棱同时撞上煞气,墨尘的短刀精准地劈在煞气最薄弱的地方,凌霜的冰棱则瞬间冻结了煞气的蔓延路径。只听“咔嚓”一声,煞气外层裂开无数道缝隙,红光与金光趁机涌入,将镇门珠彻底包裹。
“噗——”李玄阴的煞气突然喷出团黑血,那团血落在地上,竟化作只断手,手指还在抽搐。他的身形急剧缩小,原本笼罩半座山的煞气,此刻只剩下丈许方圆,里面传来他气急败坏的呜咽:“我的镇门珠……我的冥界门……”
李屿风趁机催动阵法,红光与金光合力将镇门珠拽了出来。那珠子刚离开煞气,就化作道蓝光,径直飞向镇魂柱,融入了阵法的红光中。刹那间,整个阵法的光芒变得更加柔和,连空气都清新了许多,原本肆虐的煞气仿佛被净化了一般,消散了不少。
“成了!”玄机子激动得直搓手,“镇门珠归位,冥界门的裂隙能稳定住了!”
可就在这时,李玄阴的煞气突然剧烈收缩,像颗即将爆炸的黑球。墨尘脸色大变:“不好!他真要自爆!”
李屿风心头一紧,刚想催动阵法阻拦,却见金光突然从阵法中心涌出,在他面前凝成爷爷的身影。这次的身影比之前清晰了许多,青灰色的褂子,拄着桃木拐杖,眼神里满是慈爱。
“小屿风,退远点。”爷爷的声音带着笑意,拐杖轻轻一点,金光如潮水般涌向那团黑球,“剩下的,交给爷爷。”
金光与黑球碰撞的瞬间,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无声的消融。李玄阴的惨叫声在金光中渐渐淡去,最终化作点点黑气,被金光彻底吞噬。当一切平息,爷爷的身影也开始变得透明,他对着李屿风挥了挥手,拐杖上的铜葫芦轻轻晃了晃,发出“叮咚”的响声,像是在说再见。
“爷爷!”李屿风伸手去抓,却只抓到一片温暖的光屑。
玄机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有些哽咽:“他走得很安详。”
李屿风望着空荡荡的掌心,突然笑了。爷爷终究是护着他的,哪怕化作阵法里的光,也要为他挡下最后一次危险。他抬头看向重新变得清澈的夜空,镇门珠在镇魂柱上散发着柔和的蓝光,阵法的红光里夹杂着点点金光,像撒了把星星。
“接下来……”凌霜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她看着那道依旧敞开的冥界门,“该想办法彻底关闭它了。”
墨尘把短刀扛在肩上,痞气地笑了笑:“还能怎么办?接着干呗!不过话说回来,老东西刚才那招金光罩挺帅的,小屿风,啥时候也教我两手?”
李屿风没理他,只是走到镇魂柱旁,轻轻抚摸着上面流动的光纹。他能感觉到爷爷的气息还在,像阵温暖的风,在阵法里打着旋。
“关闭冥界门的方法,”他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爷爷把线索留在阵法里了,我能感觉到。”
玄机子眼睛一亮:“在哪?”
李屿风指向阵法中心那片最亮的金光:“在那里,在爷爷最后的灵力里。”
夜风吹过殿顶的破洞,带着远处山林的气息。李屿风握紧桃木剑,剑身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金光。他知道,爷爷用魂魄铺的路,他们必须走下去。关闭冥界门的路肯定布满荆棘,但只要阵法还在,只要爷爷的气息还在,他们就不会退缩。
毕竟,有些责任,一旦接过来,就再也放不下了。而有些思念,哪怕化作光,也会永远照亮前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