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屿风听见苏晓晓那三声哨音时,正被玄机子拽着往机械室冲。通道里弥漫着蒸汽与铁锈混合的怪味,头顶的齿轮组“咔啦咔啦”转动,像是随时会砸下来。他突然顿住脚步,反手将镇魂钉塞进玄机子手里:“师傅,你们先去机械室,我引开铁甲营。”
玄机子皱眉:“胡闹!铁甲营有三十多个阴傀,你一个人怎么应付?”
“他们要的是我手里的镇魂钉,”李屿风拍了拍腰间的空鞘,故意让铁面的人听见动静,“我把他们引去钟楼西侧的废弃月台,那儿空间窄,适合周旋。”他指了指远处晃动的铁甲营影子,声音压得极低,“凌霜姐的子午钟还差多久?”
凌霜正调试着冰甲卫的蒸汽阀,闻言抬头看了眼怀表:“还有七分钟!你撑住,我们破了防御就来支援!”
墨尘往铁甲营的方向扔了个烟雾弹,呛人的黄烟瞬间弥漫开来:“去吧小子,师叔给你打掩护!记住,别硬拼,用走位耗他们!”烟雾里传来铁甲营的怒吼,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干扰激怒了。
李屿风扯下脖子上的红绳,将墨尘塞给他的铁皮弹弓缠在手腕上,又往兜里塞了把朱砂弹:“苏师妹的哨音就是信号,听见就往回跑。”说完,他深吸一口气,猛地冲出烟雾,朝着西侧月台的方向大喊,“铁面!你不是要镇魂钉吗?来追我啊!”
铁面的青铜面具在烟雾中闪着冷光,巨斧一挥:“追!别让他跑了!”三十多个铁甲营阴傀立刻调转方向,沉重的脚步声震得通道都在发颤,像一群失控的钢铁巨兽。
李屿风撒腿就跑,耳边全是铁甲营的嘶吼和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他对这火车站的布局熟得不能再熟——小时候跟着爷爷来捡废品,哪条通道能抄近路,哪面墙是空心的,闭着眼都能说出来。他拐进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维修通道,身后的铁甲营立刻被堵住大半,只有五六个身形稍瘦的阴傀挤了进来。
“来得正好。”李屿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从兜里摸出朱砂弹,扣在铁皮弹弓上。这弹弓是墨尘用废弃铁轨敲打的,力道惊人,他瞄准最前面那个铁甲营阴傀的眼窝,猛地松手。
“咻!”朱砂弹带着破空声飞去,精准命中。那阴傀像是被强酸泼中,眼窝里冒出黑烟,嘶吼着后退,撞翻了身后的同伴。维修通道里顿时乱成一团。
李屿风趁机爬上通道顶部的检修梯,手脚并用往上爬。铁甲营的阴傀虽然力大无穷,却笨重得很,在狭窄的通道里转不开身,只能举着刀斧乱砍,火星溅得满墙都是。
“在上面!”有阴傀发现了他的踪迹,挥着短斧就往梯子上砍。李屿风脚下一滑,差点摔下去,亏得他反应快,抓住梯级猛地荡开,短斧擦着他的靴底劈在铁梯上,火星四溅。
他借力翻身跃到另一根横梁上,低头看见铁甲营的阴傀正疯狂摇晃检修梯,整个通道都在跟着震动。“就这点能耐?”他故意激他们,从兜里掏出最后几颗朱砂弹,“来啊,够得着吗?”
铁面的吼声从通道那头传来:“废物!把他给我揪下来!”
李屿风心里默数着时间,还有五分钟。他必须再撑五分钟,等凌霜调好子午钟,等墨尘把蒸汽管道接好,等苏晓晓的灵体找到时轮的机关。
他瞅准时机,从横梁上一跃而下,正好落在那群阴傀身后,抬脚踹向最末尾那个阴傀的膝盖。那阴傀关节处本就被墨尘换过蓖麻油,此刻被这么一踹,“咔吧”一声脆响,膝盖直接脱臼,轰然倒地,正好堵住了通道。
“走你!”李屿风拍了拍手,转身冲进另一条岔路。这条路上堆满了废弃的行李,他专挑那些硬壳行李箱踩,发出“咚咚”的声响,故意暴露位置。
铁甲营的阴傀果然被引了过来,笨重的身躯撞得行李箱四处乱飞。李屿风绕到一堆木箱后,屏住呼吸,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突然,他抓起旁边一根生锈的铁管,猛地从箱子后探身,用尽全力砸向最前面那个阴傀的后脑勺。
“铛!”铁管应声而断,那阴傀却像没事人一样,缓缓转过身,脸上的铁皮裂开一道缝,露出里面漆黑的空洞。李屿风心里一沉——这些阴傀果然不怕物理攻击,看来只能靠朱砂和符咒。
他摸了摸兜,朱砂弹已经用完了,只剩下几张玄机子给的黄符。“只能赌一把了。”他将黄符夹在指间,趁那阴傀扑过来的瞬间,侧身躲过,同时将黄符拍在它背上。
“滋啦——”黄符接触到阴傀的铁皮,立刻冒出白烟,那阴傀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动作明显迟滞了许多。
“有用!”李屿风精神一振,借着行李堆的掩护,在阴傀群里穿梭,瞅准机会就往它们背上拍黄符。虽然偶尔会被阴傀的刀斧擦到,惊出一身冷汗,但总算拖延住了时间。
此时,机械室那边正打得激烈。
凌霜指挥着冰甲卫堵住机械室的大门,蒸汽阀开到最大,冰甲卫喷出的寒气在门口凝结成一道厚厚的冰墙。铁甲营剩下的阴傀疯狂撞击冰墙,发出“砰砰”的巨响,冰屑四溅。
“墨尘!蒸汽管道接好了没有?”凌霜一边调整冰甲卫的角度,一边大喊。她的额头上布满细汗,操控这两个蒸汽傀儡对灵力消耗极大,冰墙已经出现了裂纹。
墨尘正趴在通风管里,费力地将一根软管接到齿轮间的蒸汽总管上。“快了快了!这破管子锈得跟石头似的,拧不动!”他嘴里骂骂咧咧,手上却不敢停,用扳手猛地一撬,软管终于接了上去,“成了!”
他按下阀门,滚烫的蒸汽立刻顺着管道冲进齿轮间,发出“嘶嘶”的声响。正在齿轮间巡逻的纸人卫被蒸汽一烫,顿时像被点燃的纸一样,尖叫着缩成一团,阴气瞬间萎靡下去。
“干得漂亮!”玄机子趁机挥动桃木剑,将几个漏网的纸人卫劈成碎片。他抬头看向机械室中央那扇紧闭的石门——冥界入口就在门后,只有子午钟敲响时,石门才会出现片刻的松动。
“还有两分钟!”凌霜的声音带着喘息,冰墙的裂纹越来越大,眼看就要撑不住了,“屿风那边快顶不住了!”
墨尘从通风管里爬出来,手里拎着个炸药包:“撑不住就炸!我早留了后手!”他指了指机械室角落里的煤气罐,“这玩意儿一炸,够它们喝一壶的!”
玄机子摇头:“不行,煤气罐爆炸会波及冥界入口的稳定,容易造成阴气外泄。”他看向齿轮组上方,“凌霜,能不能让冰甲卫再撑三十秒?我去启动备用齿轮,把石门再顶开条缝。”
凌霜咬咬牙,将最后一丝灵力注入冰甲卫:“没问题!三十秒就三十秒!”
玄机子立刻冲向齿轮组,踩着转动的齿轮往上爬。那些齿轮上布满了尖刺,稍不留神就会被扎穿。他动作敏捷如猿,在齿轮间腾挪跳跃,很快就爬到了顶端,找到那个布满灰尘的备用摇杆。
“给我起!”他猛地扳动摇杆,齿轮组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机械室中央的石门果然缓缓裂开一条缝,一股浓郁的阴气从缝里涌出,带着刺骨的寒意。
“时间到!”凌霜大喊一声,冰墙“哗啦”一声碎裂,铁甲营的阴傀蜂拥而入。
墨尘眼疾手快,拉着凌霜躲到一根石柱后,同时点燃了炸药包的引线:“先撤!”
两人刚躲好,炸药包就在门口炸开,巨大的冲击波将冲在最前面的几个阴傀掀飞出去,暂时挡住了它们的攻势。
而此时,李屿风已经被铁甲营逼到了废弃月台的尽头。身后是几米高的站台边缘,再退就只能掉下去。铁面的巨斧带着风声劈来,他只能勉强躲过,斧刃擦着他的胳膊劈在地上,激起一片碎石。
“没地方跑了吧?”铁面的声音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青铜面具上沾满了灰尘和锈迹,“把镇魂钉交出来,我让你死得痛快点。”
李屿风喘着粗气,摸了摸胳膊上的伤口,鲜血正往外渗。他抬头看了眼钟楼顶端,阳光正好爬到最高处,离午时十二点只剩最后十秒。
“谁说我没地方跑了?”他突然笑了,朝着铁面身后的方向大喊,“苏师妹,就是现在!”
铁面一愣,下意识回头。就在这瞬间,李屿风猛地矮身,从铁面的腋下钻了过去,同时将最后一张黄符拍在他的后心。
“滋啦——”黄符燃起的白烟中,铁面发出一声怒吼,转身挥斧砍来。
但已经晚了。
“当——当——当——”
午时十二点的钟声突然响起,雄浑而庄严,穿透了整个火车站。阳光顺着钟楼的窗棂直射下来,落在铁甲营的阴傀身上,它们像是被灼烧般发出惨叫,动作明显变得迟缓。
这就是凌霜调好的子午钟!正午阳气最盛时敲响,对阴傀有着天然的克制力!
“墨尘,动手!”凌霜的声音从机械室方向传来。
紧接着,齿轮间传来“轰隆”一声巨响,显然是墨尘引爆了蒸汽管道的总阀,滚烫的蒸汽如同瀑布般涌出,将铁甲营的阴傀笼罩其中。
李屿风趁机跃上月台边缘的围栏,朝着机械室的方向大喊:“师傅!开门!”
玄机子的声音从石门后传来:“快!石门松动了!”
铁面被子午钟和蒸汽双重打击,动作迟滞了许多,他眼睁睁看着李屿风朝着机械室跑去,怒吼着追了上去,却被蒸汽烫得连连后退。
李屿风一路狂奔,耳边是铁甲营阴傀的惨叫和蒸汽的嘶鸣。他冲进机械室时,正好看见玄机子正用桃木剑撑着石门,凌霜和墨尘在一旁合力转动绞盘,试图将石门再拉开一些。
“我来了!”李屿风纵身一跃,抓住绞盘的把手,使出全身力气往下压。
三股力量合一,石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缓缓打开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快进去!”玄机子喊道,“我来断后!”
李屿风却没动,他看向月台的方向,苏晓晓的灵体正拖着一个发光的物体往这边飘,引魂铃的声音急促而响亮——那是时轮!
“等一下!晓晓还没回来!”
就在这时,铁面带着剩下的几个铁甲营阴傀冲破蒸汽,杀了过来,巨斧直指石门缝隙:“想跑?没门!”
一场新的恶战,又将开始。而那扇缓缓打开的石门背后,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紧紧盯着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