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隍庙的石阶上还沾着未干的黑血,混着九里香的花瓣碾成泥,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李屿风跪在玄机子的人形印记前,指尖抚过那逐渐淡化的轮廓,掌心的铜钱烫得惊人——那是玄机子最后的灵力在灼烧,像是在催促他做点什么。
“师傅……”他喉结滚动,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就在刚才,阴傀门主操控着尸王撞向镇魂石时,玄机子突然从印记里凝出半透明的虚影,用身体挡在了前面。尸王的利爪穿透他胸膛的瞬间,他反手将铜钱按在李屿风掌心,自己则化作一道白光,顺着铜钱的纹路钻了进去。
“小屿,接好师傅这最后一程!”这是玄机子留在世间的最后一句话,带着笑意,像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师兄,别愣着!”凌霜的喊声刺破沉浸的悲伤,她挥出冰棱冻住尸王的后腿,却被尸王甩尾扫中肩头,闷哼着撞在石柱上,“镇魂石快撑不住了!”
李屿风猛地抬头,只见镇魂石表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痕,阴傀门主正站在尸王头顶,双手结印,嘴里念着晦涩的咒语。随着咒语声,尸王身上的尸斑变得更深,利爪每一次拍向镇魂石,都能听到石头碎裂的脆响。
“阴傀!我杀了你!”李屿风猛地站起,掌心的铜钱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玄机子的声音在他脑海炸响:“凝神,观气,以心御形!”
他下意识结出师傅教过的起手式,却发现灵力运转的路线变了——不再是沿着经脉缓缓流动,而是像被铜钱牵引着,在体内掀起惊涛骇浪。每一次挥拳,都有白色的光痕留在空中,打在尸王身上,竟能让那坚硬的尸皮冒出白烟。
“这……这是玄机子的毕生修为?”阴傀门主瞪大了眼睛,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的嫉妒,“凭什么!他凭什么把修为传给你这个毛头小子!”
“就凭你心术不正!”李屿风冷笑一声,突然想起师傅常唱的那段《定军山》,竟下意识唱了起来:“这一封书信来得巧,天助黄忠成功劳……”
随着唱腔,他的动作变得顿挫有力,铜钱的光芒随唱腔起伏,时而如惊雷炸响,时而如细水长流。尸王被打得连连后退,身上的腐肉一块块往下掉,露出里面森白的骨头。
“疯了!你简直疯了!”阴傀门主气急败坏地加大咒语的力度,尸王突然仰天咆哮,周身涌出黑雾,那些黑雾落地就化作小阴傀,张牙舞爪地扑向李屿风。
“凌霜师姐!”李屿风喊道。
“早准备好了!”凌霜捂着流血的肩头,抬手甩出数道冰链,将小阴傀串成一串,冻在半空,“墨尘师叔呢?”
“这儿呢!”墨尘从城隍庙偏殿冲出来,手里举着半块断裂的铜镜,“找到了!这是修复镇魂石的阵眼!”他话音刚落,就被一个漏网的小阴傀扑倒在地,那阴傀张嘴就要咬他的脖子,却突然惨叫着化作黑烟——苏晓晓的灵体不知何时飘到墨尘身后,正捂着嘴咳嗽,灵体比刚才又淡了几分。
“晓晓!”李屿风分心的瞬间,尸王的利爪已经拍了过来。他猛地侧身,利爪擦着他的胳膊扫过,带起一串血珠。血珠滴在铜钱上,铜钱突然发出龙吟般的嗡鸣,一道白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刺尸王的天灵盖。
“嗷——”尸王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开始崩溃,黑雾蒸腾着往头顶汇聚。阴傀门主见状不妙,想跳下来逃跑,却被光柱的余波扫中,摔在地上,吐出一大口黑血。
“想跑?”李屿风步步紧逼,铜钱在他掌心旋转,玄机子的声音与他的声音重叠:“守界者,从不后退!”
他一掌拍向阴傀门主,掌风里竟带着九里香的清冽——那是玄机子最爱的花香。阴傀门主被拍得倒飞出去,撞在镇魂石上,镇魂石的裂痕突然发出金光,将他死死吸住。
“不!放开我!”阴傀门主疯狂挣扎,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灵力被镇魂石吸走,“玄机子!你好狠!”
李屿风没有理会他的嘶吼,转身奔向苏晓晓。小姑娘的灵体已经快要看不见了,正对着他笑:“屿风哥,我没事……”
“别说话。”李屿风将铜钱贴在养魂玉上,玄机子残留的灵力缓缓流入苏晓晓体内,“师傅说了,你是关键,不能有事。”
“可师傅他……”苏晓晓的声音带着哭腔。
“师傅在这儿。”李屿风举起铜钱,铜钱的光芒里,隐约能看到玄机子温和的笑脸,“他说,要我们好好活着,把冥界门扉关上。”
就在这时,镇魂石突然剧烈震动,阴傀门主的惨叫声戛然而止,他的身体化作点点黑灰,被镇魂石吸得一干二净。尸王的残骸也在金光中消融,城隍庙的断壁残垣上,竟开始冒出新的绿芽。
墨尘扶着凌霜走过来,看着李屿风掌心的铜钱,眼圈泛红:“师兄他……终究是把所有都留给了你。”
李屿风握紧铜钱,感觉那温度顺着掌心传遍全身。他知道,师傅没有离开,只是换了一种方式陪在他们身边。
“走吧,”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玄机子的沉稳,也带着属于自己的坚定,“修复锚点的事,还等着我们呢。”
月光透过城隍庙的破窗照进来,将四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苏晓晓的灵体在养魂玉里眨了眨眼,铜钱的光芒在她旁边轻轻跳动,像极了玄机子当年讲课时,手里把玩的那盏油灯。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半块镇魂石正悬浮在半空,表面的裂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隐隐透出与铜钱相似的光泽。
冥界门扉的方向,传来一声不甘的嘶吼,却很快被九里香的花语淹没——那是玄机子种了一辈子的花,花语是:传承不息,生生不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