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霜是被手臂上的灼痛感惊醒的。
她猛地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李屿风毫无生气的脸——他被自己抱在怀里,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得像张宣纸,嘴角还挂着未干的血迹。缠绕在他身上的锁魂链已经松开,却在皮肤表面留下了一圈圈青紫色的勒痕,那些黑色的丝线像贪婪的藤蔓,正一点点往他心口爬。
“屿风!”凌霜下意识地想摇晃他,却牵动了左臂的伤口,疼得倒抽一口冷气。低头看去,缠着伤口的布条已经被血浸透,黑色的阴气正顺着伤口往里钻,像是无数条细小的虫子,痒得人心里发毛。
她这才想起刚才的事——阴傀门主撤退前那声阴冷的威胁,还有古桥方向传来的巨响。
“古桥……”凌霜的心沉到了谷底。她留下的冰符最多撑半个时辰,此刻恐怕早已失效。古桥作为三大锚点之一,一旦失守,阴气溢散的速度会成倍增长,到时候别说救屿风,整个城市都可能被阴气吞噬。
可怀里的李屿风还在昏迷,锁魂印的扩散丝毫没有停下的迹象。她能感觉到他的阳气正在快速流失,就像握着一把沙子,越是用力,漏得越快。
“必须先救他。”凌霜咬了咬牙,从怀里掏出最后一张冰符,小心翼翼地贴在李屿风的胸口。冰符接触到皮肤的瞬间,发出“嗤”的一声轻响,白色的寒气顺着符纸蔓延开来,暂时冻住了那些游走的黑丝。
李屿风的眉头微微动了动,却没醒。
凌霜松了口气,刚想把他扶到石雕后面暂避,就听到广场边缘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她猛地抬头,只见那些之前被阴傀门控制的市民,此刻像提线木偶般晃了过来,双目空洞,嘴角挂着诡异的笑,正是被阴气侵蚀后的模样。
“该死,来得这么快。”凌霜将李屿风背到背上,用布条简单捆住,然后捡起地上的铜钱剑插在腰间。她的断剑早在对抗锁魂链时崩裂了,现在能依靠的只有这把带着李屿风血气的铜钱剑。
“让开!”她低喝一声,催动灵力往地面拍去。冰层瞬间蔓延,将最前面的几个“木偶”冻在原地。但这些被阴气控制的人不像阴傀那样怕阳气,冰层刚冻住他们的身体,黑色的雾气就从七窍钻出来,一点点融化着冰壳。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凌霜背着李屿风往广场中心退,那里的石雕残骸还能作为掩护。她回头看了眼李屿风,他的脸颊贴着她的后背,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你可千万别有事,不然我这古桥岂不是白丢了?”
话音刚落,广场入口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凌霜警惕地握紧铜钱剑,却看到几个穿着校服的学生跑了进来,为首的正是之前帮过忙的那个戴眼镜的男生。
“凌霜姐!我们来帮你!”男生举着根拖把,身后跟着四五个同学,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从学校实验室抢来的酒精喷雾和打火机,“刚才听广播说这边出事了,就……就想着可能用得上。”
凌霜愣了一下,随即心头一暖。这些半大的孩子,明明吓得脸色发白,却还硬撑着跑来帮忙。
“别靠近那些被黑气缠上的人!”她急忙提醒,“用酒精喷他们身上的黑雾,再点火!”
“知道了!”男生咬着牙,对着一个靠近的“木偶”按下喷雾,另一个女生赶紧点燃打火机。蓝色的火焰“腾”地窜起,黑雾遇火发出刺耳的尖叫,像被烫到的蟑螂般缩了回去。
“有用!”学生们顿时来了底气,三三两两地组队,用简陋的“火焰攻击”阻挡着木偶的靠近。
凌霜趁机将李屿风安置在石雕后面,用仅剩的灵力在周围布下一层薄冰。做完这一切,她才发现自己的玉佩已经黯淡无光,手腕上的疤痕却红得发烫——那是守护者血脉在预警,阴气的浓度已经超出了安全范围。
“必须尽快找到压制锁魂印的方法。”她摸出李屿风口袋里的养魂玉,玉坠上的粉光已经很淡了,苏晓晓的灵体大概也耗尽了力气。凌霜轻轻摩挲着玉坠上的桃花印记,“晓晓,再撑一会儿,我们很快就来救你。”
就在这时,广场边缘的冰层突然发出“咔嚓”的脆响。凌霜抬头,只见阴傀门主去而复返,正站在不远处的台阶上,手里把玩着一条锁魂链,身后跟着十几个穿着黑袍的手下。
“我就知道你不会跑。”门主的声音带着戏谑,“放弃古桥来救这小子,值得吗?”
凌霜将铜钱剑横在胸前,冷冷地回敬:“总比你这种只会躲在背后搞偷袭的鼠辈强。”
“嘴硬。”门主嗤笑一声,挥了挥手,“把那小子带过来,这丫头留着还有用。”
黑袍人立刻像潮水般涌上来,手里的锁链在地面拖出刺耳的声响。学生们的火焰攻击对付普通木偶还行,遇上这些浸满阴气的黑袍人,酒精喷雾刚喷过去就被黑雾吞噬了。
“退开!”凌霜大喊一声,灵力催动到极致,地面瞬间隆起一道冰墙,将学生们护在后面。但这一次,锁魂链撞击冰墙的力道比之前猛了数倍,冰层上的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
“你的灵力快耗尽了,凌霜。”门主的声音穿透冰墙,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悠闲,“只要你把李屿风交出来,再把守护者的玉佩给我,我可以让你成为阴傀门的供奉,比守着这破锚点强多了。”
“做梦。”凌霜的手臂开始发抖,冰墙的蓝光越来越暗,“我爷爷当年没答应你爷爷,我也不会答应你。”
“敬酒不吃吃罚酒。”门主的声音沉了下来,“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破!”
十几条锁魂链同时撞在冰墙上,“轰隆”一声巨响,冰墙应声碎裂。凌霜被气浪掀飞出去,重重撞在石雕上,喉头一甜,喷出一口血来。
黑袍人趁机扑向石雕后的李屿风,为首的人已经伸出手,眼看就要抓住李屿风的胳膊。
“休想!”凌霜挣扎着爬起来,抓起铜钱剑就冲了过去。她的视力因为失血有些模糊,只能凭着感觉挥剑。没想到这一剑竟精准地砍在黑袍人的手腕上,铜钱剑的金光与锁链的黑气碰撞,发出“滋滋”的声响。
黑袍人惨叫一声,手腕上冒出黑烟。
“这剑果然有点门道。”门主挑了挑眉,“可惜在你手里发挥不出三成威力。”
凌霜没理会他,只是死死护住李屿风,铜钱剑在她手里舞成一团残影。她的动作越来越慢,伤口的疼痛和灵力的透支让她眼前阵阵发黑,但她不敢停——一旦停下,身后的人就完了。
就在她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铜钱剑突然震动了一下,剑身上的七枚铜钱同时亮起微弱的光。凌霜低头,看到李屿风的手指动了动,似乎想抓住什么。
“屿风?”她心里一喜,手上的力气顿时多了几分。
李屿风没有醒,但他胸口的冰符突然迸发出刺眼的白光,那些原本往心口爬的黑丝像是被烫到般退了回去。与此同时,养魂玉也重新亮起粉光,这一次的光芒比之前更柔和,竟在李屿风周身形成了一层薄薄的护罩。
“怎么回事?”门主的脸色终于变了,“这丫头的灵体还能借力?”
粉光与白光交织在一起,不仅护住了李屿风,连带着凌霜也感觉到一股暖意包裹住身体,左臂的灼痛感减轻了不少。她趁机挥动铜钱剑,金光竟比之前亮了数倍,一剑将最前面的黑袍人逼退。
“是屿风的阳气和晓晓的灵体在呼应!”凌霜又惊又喜,“他们在互相保护!”
门主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没想到这两个昏迷的人竟能形成合力。他猛地抬手,亲自握着一条锁魂链冲了过来:“我倒要看看,你们能撑到什么时候!”
锁链带着破空声袭来,凌霜下意识地举起铜钱剑去挡。就在两者即将碰撞的瞬间,铜钱剑突然爆发出耀眼的金光,剑身上浮现出玄机子的虚影,虚影手里拿着个酒葫芦,对着锁链轻轻一弹。
“砰”的一声,锁魂链竟被弹了回去,门主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满脸的不敢置信。
“师……师傅?”凌霜愣住了,玄机子的虚影对着她笑了笑,又看了眼石雕后的李屿风,然后渐渐消散在金光里。
铜钱剑的光芒渐渐平息,但凌霜能感觉到,一股温和却坚韧的力量流遍全身,左臂的伤口不再疼痛,玉佩也重新亮起了微光。
“不可能……”门主喃喃自语,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玄机子明明已经……”
他猛地看向李屿风,眼神里闪过一丝恐惧,随即又被狠厉取代:“就算他留下残魂又怎样!今天我非要带他走!”
就在这时,广场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警笛声,还有熟悉的喊话声——是警局的老张带着人来了。显然是那些学生偷偷报了警。
“算你们运气好。”门主狠狠瞪了凌霜一眼,带着黑袍人迅速消失在阴影里,“下次再见面,可就没这么轻松了!”
警笛声越来越近,凌霜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她腿一软,瘫坐在李屿风身边,看着他沉睡的脸,露出了一丝疲惫却安心的笑。
阳光穿过云层,落在两人身上,铜钱剑安静地躺在旁边,养魂玉的粉光像呼吸般轻轻起伏。远处古桥方向的黑气似乎减弱了一些,但凌霜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平静。
她低头摸了摸手腕上的疤痕,那里还在发烫。守护者的责任,她终究是逃不掉的。而怀里的这个人,她也绝不会放手。
“等你醒了,可得好好谢我。”凌霜轻轻碰了碰李屿风的脸颊,“我可是为了你,把爷爷守了一辈子的古桥都丢了呢。”
李屿风的睫毛颤了颤,像是在回应她的话。养魂玉的粉光突然亮了一下,隐约能听到一声清脆的童音,像是苏晓晓在说:“姐姐加油~”
凌霜笑了,抬头看向天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无论接下来要面对什么,只要他们三个还在一起,就没什么好怕的。
而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城隍庙的方向,一道黑影闪过,墨尘捂着流血的手臂,踉跄着躲进了暗门。他看着手里破碎的罗盘,低声说了句:“该让他们知道真相了……”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