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浩的惨叫声像根冰锥,刺破了后山的寂静。李屿风抓起桃木匕首就往外冲,刚到门口就被凌霜拽住胳膊——她指了指床上昏迷的墨尘,又指了指缩在角落的苏晓晓,眼神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不能把他们单独留下。
“我去!”苏晓晓突然站起来,小脸虽然发白,却把养魂玉紧紧攥在手心,“白猫能护着我和师叔,你们快去看看王浩!”白猫立刻蹭了蹭她的裤腿,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呼噜声,像是在应和。
凌霜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三张黄符塞给苏晓晓:“贴在门窗上,能挡一阵子。实在不行就躲进地窖,记住,无论听到什么都别出来。”她指了指墙角的木板,下面确实有个半掩的地窖入口,是猎户以前藏粮食的地方。
李屿风拍了拍苏晓晓的肩膀,没说什么废话——现在每一秒都可能关系到王浩的生死。他和凌霜一前一后冲进山林,循着刚才惨叫的方向跑,脚下的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惊得几只山雀扑棱棱飞起,在阴沉的天空下划出凌乱的弧线。
“这边!”凌霜突然停在一棵老松树下,指着地上的血迹。暗红色的血滴顺着斜坡往下延伸,旁边还有个被踩扁的扩音喇叭,正是王浩一直拿着的那个。喇叭的网罩上沾着几根黑色的线,像是从什么东西上扯下来的。
“是尸线!”李屿风认出这是陈默用过的邪术,心里一沉,“王浩被他抓走了!”
两人顺着血迹追了大约两百米,突然在一处断崖边失去了踪迹。崖下是茂密的灌木丛,根本看不到底,只有几根被扯断的藤蔓在风中摇晃,上面沾着同样的暗红色血迹。
“难道掉下去了?”凌霜趴在崖边往下看,风卷着她的头发,露出胳膊上还没愈合的伤口,“不对,这血迹太规整了,像是故意引我们来的。”
李屿风突然注意到旁边的树干上贴着张黄符,符纸边缘发黑,上面用朱砂画着个扭曲的符号,和走尸傀后颈的符咒很像,只是更复杂些。他刚想伸手去揭,符纸突然自燃起来,化作一缕黑烟,在空中凝聚成几个字:“满月夜,学校见。”
“是陷阱。”李屿风捏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他们想引我们离开,趁机对师叔和晓晓下手!”
两人对视一眼,转身就往猎户小屋跑。来时的路仿佛被拉长了,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心里的焦虑像野草般疯长。等他们气喘吁吁地冲回小屋,却发现门窗完好,黄符还贴在上面,散发着淡淡的金光——一切都和他们离开时一样。
“晓晓?”凌霜推开门,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地窖入口的木板被推开,苏晓晓探出头,白猫蹲在她肩膀上,看到他们回来,小猫发出一声轻快的叫声。“我们没事,”小姑娘的声音有些发闷,显然在地窖里待了很久,“刚才听到外面有动静,就躲进去了。”
李屿风松了口气,后背的伤又开始疼,却突然笑了——阴傀门的人大概没料到,他们看似最需要保护的小师妹,其实比谁都机灵。
“王浩……”苏晓晓怯生生地问,小手紧紧抓着地窖的木板。
李屿风沉默了片刻,蹲下来平视着她的眼睛:“他被抓走了,但我向你保证,满月夜那天,一定把他救回来。”
苏晓晓点了点头,没再追问,只是把养魂玉重新戴回脖子上,玉坠的白光映着她的脸,带着种超乎年龄的坚定。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把墨尘转移到了学校的医务室——那里有现成的药品和病床,而且教学楼的防护符能暂时阻挡阴气。老师们和留下的学生们虽然害怕,却没人提出反对,甚至有个当护士的家长主动留下来帮忙照看墨尘,说就算看不懂那些发光的玉坠和符纸,至少能处理伤口。
学校俨然变成了一座堡垒。李屿风带着男生们加固门窗,用钢筋把一楼的窗户都焊死,再贴上凌霜画的防护符;女老师们组织女生们收集硫磺和糯米——这些都是辟邪的常用物,被装在一个个布包里,挂在走廊的各个角落;甚至连低年级的小朋友都没闲着,用蜡笔在纸上画满歪歪扭扭的太阳,说“老师讲过,鬼怪都怕光”,贴得满墙都是,看着既滑稽又让人心里发暖。
“我说,咱们这是把学校改成道观了?”李屿风看着走廊里挂着的八卦镜和桃木剑,忍不住调侃正在贴符的凌霜。女生们用红绳把符纸串起来,挂在天花板上,像挂满了奇怪的灯笼。
凌霜白了他一眼,手里的符笔在黄纸上划出流畅的弧线:“少贫嘴,把那边的糯米袋挂高点,别让低年级的孩子误食了。”她顿了顿,嘴角却微微上扬,“不过你别说,张老师扎的稻草人还挺像那么回事,比你画的符好看多了。”
李屿风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医务室门口立着几个稻草人,穿着不合身的校服,脸上用红笔画着狰狞的表情,身上还贴着黄符——是教美术的张老师带着学生们做的,说“就算吓不退鬼怪,至少能壮壮胆”。他突然想起赵磊以前总嘲笑张老师画的素描像鬼画符,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疼得发闷。
“对了,”凌霜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香囊递给李屿风,“这是用艾草和朱砂做的,防尸毒的,你贴身带着。”
李屿风接过来,香囊里散发出淡淡的草药味,意外地好闻。他刚想道谢,就看到苏晓晓抱着个纸箱从走廊那头跑过来,白猫跟在她脚边,尾巴高高翘起。
“屿风哥,师姐,你们看我找到了什么!”小姑娘把纸箱往桌上一放,里面装满了各式各样的玩具水枪,“后勤处仓库里的,我让王浩的同桌帮忙找的,他说王浩以前总带着这个打水仗。”
李屿风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把水枪里装满糯米水,对付走尸傀或许比桃木匕首更方便,至少不用近身搏斗。“好主意!”他拿起一把蓝色的水枪,对着空气比划了一下,“就是这造型有点幼稚,要是换成黑色的就酷了。”
“有的用就不错了!”苏晓晓瞪了他一眼,拿起一把粉色的水枪,往里面灌糯米水,“白猫说,阴邪之物最怕童子尿,要不我们……”
“打住!”李屿风赶紧摆手,脸上的表情像是吞了只苍蝇,“还是用糯米水吧,童子尿什么的,太考验心理素质了。”
凌霜忍不住笑出声,走廊里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窗外的阳光透过防护符,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无数跳动的小火苗。
这天傍晚,李屿风正在巡视教学楼的防御工事,突然看到高二三班的教室里亮着灯。他推门进去,发现林小满的影子正坐在讲台上,手里拿着半截粉笔,在黑板上写字。旁边围着几个更小的影子,都是之前被影煞吸走影子的学生。
“在忙呢?”李屿风走过去,黑板上写满了歪歪扭扭的字,都是“小心”“锁门”“加油”之类的话。
林小满的影子转过身,虚幻的脸上似乎露出了笑容:“我们在给大家留提示呢。赵磊以前总说,打架的时候得靠脑子,不能光靠拳头。”
李屿风的心又开始发闷,他靠在门框上,看着那些半透明的影子在教室里忙碌,突然觉得他们或许并不只是需要保护的残念——在这场和阴傀门的对抗里,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战斗,不管是活人,还是影子。
“对了,”林小满的影子突然飘过来,手里拿着颗亮晶晶的东西,正是赵磊消散前留下的光点,“这东西好像能吸收阳气,白天放在太阳底下晒,晚上会发光,或许能照退那些阴邪之物。”
李屿风接过光点,果然感觉手里暖暖的,像是握着颗小小的太阳。他把光点放进一个透明的玻璃瓶里,挂在教室门口,微光透过玻璃洒出来,在地上映出个小小的光圈。
“挺好看的。”他笑了笑,突然想起赵磊总爱在篮球场上耍帅,要是知道自己的光点能变成“路灯”,估计能得意好几天。
接下来的几天,学校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却又透着种奇怪的热闹。老师们把食堂改造成了临时避难所,用钢板加固了门窗;男生们在操场边缘挖了战壕,里面铺满了硫磺粉;女生们则负责制作更多的糯米水和防护符,指尖被符纸割破了也不吭声,只是用创可贴一贴继续干活。
李屿风偶尔会站在教学楼的天台上,看着这一切,心里既酸涩又温暖。这些原本只是读书、考试、偶尔闹点小矛盾的师生,因为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变成了并肩作战的战友。
“在想什么?”凌霜走上天台,递给她一瓶水,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墨尘师叔的情况稳定了些,锁魂针周围的青黑色没再扩散了。”
“在想满月夜。”李屿风拧开瓶盖,喝了口水,水顺着喉咙流下去,带着点甘甜,“你说,我们能赢吗?”
凌霜沉默了片刻,指着操场上正在练习用桃木剑的男生们——他们大多是体育生,把桃木剑当成了球棒,动作笨拙得可笑,却异常认真。“你看他们,”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以前连杀鸡都怕,现在却敢拿着剑面对那些怪物。有时候,输赢不是靠本事,是靠敢不敢站着。”
李屿风笑了,刚想说什么,突然看到操场边缘的硫磺粉无风自动,在地上画出个奇怪的符号,和之前在断崖边看到的符咒一模一样。紧接着,教学楼的广播突然响了,发出刺耳的电流声,然后是无面人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满月夜,准时到。别忘了,你们还有四个人在我们手里。”
电流声戛然而止,操场上的男生们停下了动作,面面相觑,脸上都带着恐惧。李屿风紧紧攥着手里的水瓶,指节泛白——四个人,除了王浩,还有之前被抓走的三个同学。
阴傀门的人,是在提醒他们,这场仗,他们输不起。
夕阳彻底落下,夜幕像块黑布,缓缓罩住了学校。教室里的灯光一盏盏亮起,映着窗户上贴满的符咒和蜡笔画的太阳,像一片小小的星海。
李屿风知道,最后的平静,快要结束了。而他们能做的,就是握紧手里的武器,站到最后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