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鼎中翻涌的黑烟凝聚成的黑影,在晨光中渐渐显露出狰狞轮廓——那是个由无数扭曲灵体交织而成的巨物,周身缠绕着暗紫色的雾气,每一次脉动都让空气震颤,殿内的断梁残垣应声碎裂,尘埃在光影中疯狂舞动。
“就是现在!”玄机子的拐杖重重砸在地面,那面八卦镜突然从红布包中飞出,悬在半空自动旋转起来,镜面反射的晨光如利剑般刺破暗紫色雾气,黑影发出一声沉闷的嘶吼,雾气竟被撕裂出一道缺口。
墨尘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工兵铲上凝聚起桃木灵力,纵身跃起顺着缺口扎入。只听“滋啦”一声,像是热油遇水,黑影剧烈翻腾,一股腐臭的黑液喷溅而出,墨尘躲闪不及,半边道袍被染得焦黑,他闷哼一声借力后翻,稳稳落在三清像的肩头上,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师叔!”李屿风刚想上前,却被玄阴子甩出的阴链缠住了脚踝。玄阴子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在黑雾中若隐若现,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柄骨鞭,鞭梢带着倒刺,划破空气发出毒蛇吐信般的嘶鸣:“坏我大事的小崽子,今天就让你尝尝魂飞魄散的滋味!”
阴链上的倒刺深深嵌进李屿风的皮肉,他猛地发力拖拽,玄阴子被拉得一个趔趄,骨鞭却趁势缠上李屿风的手臂,倒刺割裂皮肤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镇魂铃突然发烫,苏晓晓给的那颗水果糖不知何时滚了出来,糖纸的粉红在黑液与血迹间格外刺眼。
“小兔子乖乖,把门开开~”李屿风突然扯开嗓子,用刚才模仿苏晓晓的语调唱了起来,只是这次跑调跑到天边,骨鞭上的倒刺竟奇迹般地缩回了半分。玄阴子一愣,随即暴怒:“装神弄鬼!”骨鞭狠狠抽下,李屿风忍着剧痛,反手抽出藏在道袍里的桃木钉,借着身体旋转的力道,狠狠扎进玄阴子持鞭的手腕。
“啊——!”玄阴子惨叫一声,骨鞭落地化作黑烟,他捂着流血的手腕后退,怨毒的目光扫过李屿风,又落在门口的苏晓晓身上,“纯阳灵体……原来在这!”他突然抬手,一股黑气如长蛇般窜向苏晓晓,速度快得让人反应不及。
“晓晓!”李屿风目眦欲裂,想扑过去却被阴链死死拽住。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影如闪电般掠过,凌霜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她甩出的符纸在空中连成屏障,黑气撞在符纸上发出“滋滋”的声响,符纸金光爆闪,将黑气反弹回去,正好击中玄阴子的胸口,玄阴子踉跄后退,撞在青铜鼎上,鼎中黑烟翻涌,黑影的压迫感骤然增强。
“师姐!”李屿风又惊又喜,凌霜却没看他,只是朝苏晓晓厉声道:“站到八卦镜光照里!别乱动!”她手里的符纸如飞雪般甩出,在殿内布下一道淡金色的结界,将惊慌失措的村民和笼子里的灵体护在其中。
苏晓晓抱着日记本缩在结界边缘,看到李屿风手臂上渗血的伤口,突然想起什么,掏出日记本翻到某一页,用尽力气大喊:“师哥!阴傀王的核心在它头顶那团红光里!日记里说,童子音能震散邪祟!”
“童子音?”李屿风一愣,随即看向苏晓晓,又看了看结界里几个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孩子。玄阴子已经从鼎边爬起,正操控着黑影的一条触须,试图绕过结界抓向苏晓晓,触须所过之处,地面被腐蚀出一道道沟壑。
“小朋友们,跟我一起唱!”李屿风突然扯开嗓子,对着结界里的孩子们喊道,“就唱你们最熟的那首!”他自己先起了调,还是那首跑调的《小兔子乖乖》,只是这次声音洪亮,带着股豁出去的劲儿。
起初孩子们还怯生生的,但当看到李屿风手臂上的血和玄阴子狰狞的脸,不知是谁先跟着唱了一句,接着更多稚嫩的声音加入进来,参差不齐的童声在大殿里回荡,像一群扑向黑暗的萤火虫。
说来也怪,当童声响起时,黑影的触须明显迟滞了,暗紫色的雾气开始变得稀薄。玄阴子又惊又怒,掏出一把黑色粉末撒向孩子们,却被凌霜的符纸结界挡在外面,粉末炸开成无数小蝙蝠,刚想穿过结界,就被童声震得纷纷坠落,化作黑烟消散。
“不可能……”玄阴子喃喃自语,他没料到最阴邪的力量,竟会被最纯粹的童真所克制。李屿风抓住这个空隙,猛地拽动阴链,玄阴子再次被拉得向前扑,李屿风抬脚狠狠踹在他的膝盖,玄阴子惨叫着跪倒在地,李屿风反手抽出他腰间的匕首——正是刚才玄阴子用来取血的那把,毫不犹豫地扎进他握鞭的伤口。
“墨尘!”李屿风大喊一声,声音因用力而沙哑。墨尘立刻会意,从三清像肩头跃下,工兵铲凝聚起比刚才强盛数倍的灵力,借着下落的惯性,狠狠劈向黑影头顶那团被童声震得忽明忽暗的红光。
“滋——!”灵力与红光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黑影如遭重创,发出一声贯穿耳膜的尖啸,整个大殿剧烈摇晃,三清像从肩部断裂,轰然倒塌。李屿风被气浪掀得撞在墙上,刚想爬起,却见玄阴子挣扎着爬向青铜鼎,似乎想与黑影同归于尽。
“休想!”李屿风拖着受伤的腿扑过去,抱住玄阴子的腰将他拽开,两人滚作一团,匕首从玄阴子手中脱落,滑到苏晓晓脚边。苏晓晓看着匕首,又看了看近在咫尺的黑影红光,突然捡起匕首,闭着眼睛朝红光掷了过去。
匕首在空中划过一道歪歪扭扭的弧线,却不偏不倚扎进了红光最亮处。黑影的尖啸戛然而止,庞大的身躯开始溃散,暗紫色雾气如潮水般退去,露出无数被束缚的灵体,它们在空中盘旋片刻,化作点点星光消散,像是终于得到了解脱。
玄阴子瘫在地上,看着黑影溃散,眼中最后一丝疯狂也熄灭了,只剩下空洞。李屿风喘着气坐在他旁边,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却觉得浑身轻快了不少。童声渐渐停歇,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爆发出一阵欢呼,有个小不点还奶声奶气地喊:“大哥哥唱歌真难听!”
李屿风忍不住笑了,笑着笑着又咳嗽起来,牵动伤口疼得龇牙咧嘴。墨尘走过来,用没受伤的半边身子撞了撞他的肩膀:“行啊,跑调都能当武器了,改天开班教教我?”
“先管好你那焦黑的道袍吧。”李屿风回怼,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门口。凌霜正帮苏晓晓擦掉脸上的灰,苏晓晓举着日记本,兴奋地跟她说着什么,阳光透过殿顶的破洞落在她们身上,暖洋洋的。
玄机子拄着拐杖走到玄阴子面前,看着这个被欲望吞噬的昔日同门,轻轻叹了口气:“执念成魔,终究是毁了自己。”玄阴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化作一声苦笑,被随后赶来的阴阳司侍卫带走时,他回头看了眼青铜鼎,眼神复杂。
李屿风站起身,走到三清像的残骸旁,捡起那面还在旋转的八卦镜。镜面上除了八卦纹路,还映出他带血的脸,以及身后渐渐聚拢的众人——墨尘正嫌弃地拍着道袍上的黑渍,凌霜在检查孩子们有没有受伤,苏晓晓捧着日记本跑过来,献宝似的翻开:“师哥你看!我就说日记有用吧!”
阳光彻底穿透云层,洒满整个大殿,照在血迹与灰尘上,竟有种奇异的安宁。李屿风看着镜中狼狈却鲜活的自己,又看了看身边吵吵嚷嚷的众人,突然觉得,那些伤痛与挣扎,都在这一刻有了意义。
“走了,”墨尘拍了拍他的背,“回去处理伤口,玄机子说要请我们吃桂花糕,就你上次说的那家老字号。”
“算我一个!”苏晓晓立刻举手,又想起什么,从兜里掏出颗用糖纸包好的桂花糕,塞给李屿风,“这个给你,甜的,比上次那颗还甜!”
李屿风捏着那颗温热的桂花糕,糖纸在指尖沙沙作响。他抬头望向阳光最盛的地方,仿佛能看到无数消散的灵体在光中微笑。这场仗,他们打赢了。而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