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的雾气浓得像化不开的牛奶,每走一步都像陷进棉花里。李屿风拽着苏晓晓的胳膊,感觉她的手越来越凉,像是揣了块冰。山路两旁的灌木上挂着湿漉漉的蛛网,沾着些灰白色的绒毛,细看竟像是人的头发,被雾气一浸,软塌塌地贴在枝叶上。
“师叔,这路到底通哪儿啊?”李屿风抹了把脸上的雾水,镜片上全是水珠,“我怎么感觉一直在绕圈?”他脚下踢到个硬东西,低头一看是块断裂的路牌,木头上刻着“往生坡”三个字,笔画里还嵌着些暗红色的碎屑,像是干涸的血。
墨尘背着玄机子,脚步却稳得很,桃木剑在前面探路,剑尖时不时挑起片雾气:“这山以前是乱葬岗,阴气重,容易引人生幻觉。”他突然停下脚步,剑身在雾里划出道红光,“别说话,前面有东西。”
雾气中传来“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是有人在啃骨头。李屿风握紧桃木剑,阳火顺着手臂往上窜,照亮了前方的雾团——只见十几只巴掌大的虫子正趴在一棵老树上,通体漆黑,背甲上长着人脸般的纹路,正埋头啃食着什么,树干上淌下黏糊糊的汁液,散发着腐肉的臭味。
“是阴傀门的‘食魂虫’。”凌霜的双鱼玉佩亮起绿光,“专吃动物的魂魄,被它们盯上的活物,不出半个时辰就会变成行尸走肉。”
苏晓晓突然“呀”了一声,指着自己的铜铃。只见铜铃表面爬着只食魂虫,背甲上的人脸纹路正对着她狞笑,细腿已经刺破了铃身的纹路。李屿风眼疾手快,挥剑将虫子挑飞,阳火瞬间将其烧成灰烬:“这玩意儿怎么爬这么快?”
“它们能顺着灵体的气息追踪。”墨尘用桃木剑在周围画了个圈,红光形成屏障,“暂时能挡住,但撑不了多久。”他看了眼天色,雾气里隐约透出点昏黄的光,“离魂时快过了,阴气会减弱,我们得趁这个时候找到落脚的地方。”
正说着,苏晓晓突然晃了晃,往李屿风身上倒去。他赶紧扶住她,发现师妹的脸色白得像纸,嘴唇发青,眼睛紧闭着,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晓晓!”李屿风急得晃了晃她,“醒醒!别吓我!”
凌霜赶紧摸向苏晓晓的额头,指尖刚碰到皮肤就缩回手:“好冰!她的灵体在变冷!”双鱼玉佩贴在苏晓晓眉心,绿光顺着她的脸颊流淌,“是阴傀核心!它还在影响她!”
墨尘解开背包,拿出装着核心的玻璃瓶。只见瓶里的核心表面,第七根镇魂钉的幽蓝已经蔓延到了钉身,原本黯淡的纹路也泛起微光,像是在呼应着什么。“镇魂钉快压制不住了!”他将玻璃瓶塞进怀里,用符咒层层裹住,“必须找个阳气足的地方,不然晓晓的灵体可能会被它彻底吸走!”
李屿风背起苏晓晓,感觉她轻得像片羽毛:“往哪走?”他手背上的梅花印突然发烫,像是在指引方向,“这边!”他凭着直觉往右侧的岔路冲去,阳火在身后拖出长长的光带,暂时逼退了围上来的食魂虫。
岔路尽头的雾气突然淡了些,露出座破旧的山神庙,庙门歪斜着,门楣上的“山神”匾额只剩个“山”字,另一半掉在地上,被虫蛀得全是窟窿。李屿风一脚踹开庙门,里面呛出股霉味,正中央的神龛空空如也,地上积着厚厚的灰尘,只有三个蒲团还算完整,上面留着新鲜的压痕。
“有人来过。”凌霜用剑挑起个烟头,是某知名品牌的爆珠款,“看烟蒂的湿度,离开不超过半个时辰。”
墨尘将玄机子放在神龛旁的草堆上,又把苏晓晓平放在蒲团上:“先不管这些,救晓晓要紧。”他从背包里掏出七根香,点燃后插在地上,形成个小阵,“这是‘聚阳阵’,能暂时稳住她的灵体。”
香烟燃起的青烟在苏晓晓头顶盘旋,形成个小小的漩涡,她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点血色,呼吸也平稳了些。李屿风松了口气,刚想坐下歇会儿,却发现苏晓晓的眼皮在快速颤动,嘴里还喃喃着什么,像是在说梦话。
“她在做梦?”李屿风凑近听,师妹的声音细若蚊蚋,“门……好多门……”
凌霜的玉佩突然贴在苏晓晓的手腕上,绿光微微闪烁:“她的魂魄离体了!”她的脸色凝重起来,“是核心的力量在牵引她的灵体,她现在可能在……阴界边缘。”
墨尘正在检查玄机子的伤势,闻言抬头:“阴界边缘?那地方介于阴阳之间,灵体弱的人进去了,很容易被勾走魂魄。”他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八卦镜,镜面对着苏晓晓,“还好她有铜铃护着,暂时能守住灵台。”
李屿风看着苏晓晓痛苦的表情,心里像被猫抓。他突然想起爷爷手札里说过,至亲或挚友的阳气能唤醒离体的魂魄。他将手掌贴在苏晓晓的额头,调动体内的阳火,缓缓注入她的眉心:“晓晓,醒醒!想想你最喜欢的草莓蛋糕!想想后山的野兔子!”
苏晓晓的睫毛颤得更厉害了,嘴里的梦话也清晰了些:“好黑……好多门……上面有字……”
“什么字?”李屿风追问,阳火注入得更急了。
“……生……死……”苏晓晓的声音带着哭腔,“有人……在敲门……”
庙门外突然传来“咚”的一声,像是有人在撞门。李屿风猛地回头,只见庙门被撞得摇晃起来,门缝里塞进几只惨白的手,指甲又尖又长,正抓挠着门板,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是阴界的游魂被聚阳阵的阳气引来的!”凌霜挥剑斩断伸进来的手,断手掉在地上,化作一缕黑烟,“屿风,继续稳住晓晓!我和师叔来挡着!”
墨尘已经扶起玄机子,将桃木剑塞进他手里:“师傅,借您的阳气用用。”玄机子虽然还没醒,但体内的玄门真气还在,桃木剑在他手里,发出比平时更亮的红光。
庙门“哐当”一声被撞开,十几个游魂挤了进来,个个面色青白,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有古代的长袍,也有现代的t恤,显然是不同年代的死者。它们没有五官,脸上只有两个黑洞,直勾勾地盯着苏晓晓,像是盯上了猎物。
“滚开!”凌霜的玉佩化作数道绿光,缠住最前面的游魂,绿光过处,游魂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渐渐消散。
李屿风一心二用,既要给苏晓晓输阳火,又要提防靠近的游魂。他突然瞥见地上的香阵,香烟的漩涡正在变小——聚阳阵快撑不住了!而苏晓晓的表情越来越痛苦,额头上渗出冷汗,像是在梦里经历着可怕的事情。
“晓晓!挺住!”李屿风急得额头冒汗,阳火几乎耗尽,眼前开始发黑。就在这时,他手背上的梅花印突然爆发出金光,顺着他的手掌,涌入苏晓晓的眉心!
苏晓晓猛地睁开眼睛,瞳孔里却一片漆黑,像是蒙上了层黑雾。她直挺挺地坐起来,眼神空洞地看着前方,声音变得异常冰冷,完全不像她自己的语气:“门……开了……”
“晓晓!”李屿风想抓住她,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
苏晓晓缓缓抬起手,指向庙门外的雾气:“好多门……有扇门……在流血……”她的手指颤抖起来,“有人……拿着铜钱……在开门……”
“什么铜钱?”墨尘一边用桃木剑抵挡游魂,一边追问,“什么样的人?”
苏晓晓的瞳孔突然收缩,像是看到了极其恐怖的东西,尖叫一声后,又重重倒在蒲团上,彻底失去了意识。而随着她的昏迷,庙门外的游魂突然像被什么东西驱散,瞬间消失在雾气里,只留下满地的黑灰。
李屿风赶紧冲过去,发现苏晓晓的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呼吸已经平稳,眉心还有淡淡的金光闪烁——是梅花印的力量护住了她的灵体。他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浑身都被冷汗浸透了。
凌霜收起玉佩,看着地上的黑灰:“游魂退了,是因为晓晓的灵体回来了?”
墨尘却皱着眉,看着苏晓晓喃喃道:“拿着铜钱开门……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他看向李屿风,“你爷爷的手札里,有没有提过什么特殊的铜钱?”
李屿风一愣,突然想起爷爷留下的那个旧钱包,里面除了几张老钱,还有枚边缘磨损的铜钱,上面刻着奇怪的符号,既不是“乾隆通宝”,也不是“康熙通宝”。他当时觉得好玩,就一直带在身上,此刻正躺在他的背包里。
“有枚奇怪的铜钱……”李屿风的心突然沉了下去,“难道晓晓说的是……”
话没说完,庙外的雾气突然剧烈翻滚起来,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在雾里移动。墨尘的脸色瞬间变了:“不好!是阴傀门的人追来了!而且不止一个!”
他迅速将装着核心的玻璃瓶塞进李屿风怀里:“带着晓晓和师傅先走!从庙后的窗户跳出去,顺着山涧往下跑,那里阳气重,他们不敢追!”
“那你和师姐呢?”李屿风急道。
“我们断后!”凌霜已经握紧了银剑,双鱼玉佩在她掌心熠熠生辉,“记住,不管听到什么都别回头!天亮前在山脚下的老槐树下汇合!”
庙门再次被撞开,这次进来的不是游魂,而是五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为首的人手里拿着根铁链,链环上拴着个巨大的铁球,铁球表面布满了尖刺,显然是件邪器。
“把核心交出来!”为首的斗篷人声音嘶哑,铁链拖地发出刺耳的响声,“不然,这破庙就是你们的坟墓!”
李屿风不再犹豫,背起苏晓晓,又扶起玄机子,朝着庙后的窗户跑去。凌霜和墨尘的身影在他身后爆发出耀眼的光芒,与斗篷人的黑气撞在一起,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他冲出窗户,跳进齐腰深的草丛,身后的山神庙传来剧烈的爆炸声。雾气中,他似乎看到无数道黑影从庙顶涌出,像群被惊动的蝙蝠,朝着他的方向追来。
而他怀里的玻璃瓶,正隔着布料微微发烫,第七根镇魂钉上的幽蓝,已经蔓延到了钉尾,只差一点,就要彻底吞噬那微弱的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