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祭坛散发出的不祥红光与那苏醒的、令人心悸的邪恶气息,如同无形的枷锁,扼住了每个人的喉咙。上方土着嘈杂的脚步声和充满敌意的呼喝越来越近,将他们最后的退路封死。
绝境之中,墨云舟强撑着因解毒而虚弱的身体,目光如电,快速扫视这处土着圣地。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祭坛后方、那幅巨大壁画下方一处看似与周围岩壁无异、却隐约有气流渗出的缝隙。
“那里!壁画后面可能有出路!”墨云舟低喝,声音因虚弱而有些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绝境逢生,众人不及细想。赵擎奋力推开沉重的祭坛旁一个装饰性的石制香炉,露出后面一个仅容人匍匐通过的狭窄洞口,一股带着海腥味的潮湿空气涌出!
“快走!”赵擎率先钻入,随后将昏迷的暗卫拖了进去。楚晚萤忍着肩痛,在另一名暗卫的帮助下紧随其后。墨云舟示意郑小海跟上,自己则最后看了一眼那嗡鸣声越来越响、红光越来越盛的诡异祭坛,以及壁画上那些仿佛要活过来的怪物图案,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寒意,这才迅速钻入洞中。
就在他身影消失的刹那,土着们挥舞着骨矛冲进了圣地,看到苏醒的祭坛,纷纷惊恐地跪拜下去,口中念念有词,暂时无人注意到那个隐蔽的洞口。
暗道狭窄、潮湿、漫长,众人不知爬行了多久,就在几乎要窒息时,前方终于出现了亮光和波涛声。出口隐藏在一处海边悬崖的底部,被几块巨大的礁石巧妙遮挡,极其隐蔽。
重新呼吸到带着咸腥味的自由空气,所有人都有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远远望去,海鹞号依旧静静停泊在预定的隐蔽点。
“总算…出来了…”郑小海瘫坐在礁石上,几乎要哭出来。
楚晚萤靠在一块岩石上,脸色苍白如纸,肩头的伤和连番的惊险让她耗尽了力气。她看向墨云舟,他正闭目调息,脸色依旧不太好,但那份从容似乎又回到了他身上。经过祭坛那一幕,尤其是他果断找到生路,楚晚萤心中对他的那点疑虑已烟消云散。若非他,他们早已成为祭坛的牺牲品或土着的俘虏。
“先生,你的伤…”楚晚萤关切地问。
墨云舟睁开眼,微微摇头:“无妨,毒性已清,只是损耗些元气。郡主的伤更需谨慎,回到船上需好生处理。”他的目光落在楚晚萤依旧渗血的肩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
赵擎放出信号,海鹞号很快派来小艇接应。回到船上,众人紧绷的神经才真正松弛下来。船医立刻为楚晚萤重新清洗、缝合、包扎伤口,也为其他受伤者处理伤势。墨云舟则将自己关在舱室内调息。
休整一夜后,尽管情况依旧不容乐观——太子病情危急,净尘莲莲子被夺,仅剩少量根茎莲蓬,内奸未明,强敌环伺——但沐月岛是必须前往的目标。海鹞号再次起航,根据墨云舟解读星图得出的方位,向着东南方向驶去。
这一次,航行出乎意料的顺利。接连两日,天气晴好,海风平稳,甚至连一直萦绕不散的迷雾都淡薄了许多。仿佛所有的厄运都留在了星陨谷和海螺岛。
然而,这种平静反而让墨云舟和楚晚萤心生不安。第三日清晨,当海平线上出现一片陌生的、笼罩在淡淡紫气中的群岛轮廓时,这种不安达到了顶点。那里,应该就是星图指引的“沐月岛”区域。
“减速,谨慎靠近。”墨云舟站在船头,眉头微蹙,吩咐郑小海。他手中拿着一个古朴的罗盘,上面的指针正在轻微而紊乱地颤动,“此地磁场有异,恐怕不简单。”
就在海鹞号调整风帆,准备小心翼翼探查前方水域时,异变骤生!
“呜——呜——呜——”
低沉而苍凉的号角声,突然从四周响起!只见从前方群岛的背后,以及侧翼几座突兀的礁石后,猛地驶出了五艘战舰!这些战舰造型与大靖水师迥异,船体更显狭长,船首包着金属撞角,桅杆上悬挂着的,赫然是狰狞的墨色莲旗!
黑莲舰队!他们竟然早已在此设伏!
更令人心惊的是,这些战舰的船舷两侧,露出了数量更多、口径更大的火炮!那黑沉沉的炮口,在阳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
“是舰队!我们被包围了!”了望水手发出凄厉的警报。
“转向!快转向!避开他们的炮击范围!”郑小海魂飞魄散,拼命转动舵轮。
但已经晚了。
“轰!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炮声连环爆发,如同晴天霹雳!对方竟然在如此距离就发动了齐射!而且,射来的并非传统的实心铁弹,而是一种头部尖锐、拖着淡淡烟尾的怪异炮弹!
炮弹速度快得惊人,瞬间便跨越海面,狠狠砸在海鹞号周围!
“砰!哗啦!”
一枚炮弹直接命中海鹞号主桅杆底部,木屑纷飞中,粗壮的桅杆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带着船帆轰然倒塌!另一枚炮弹落在左舷附近,爆炸掀起的巨浪几乎将船掀翻,船舱大量进水!还有炮弹击中船体,炸开巨大的窟窿!
改良过的开花弹!对方的火炮技术和弹药,远超当前大靖水师!
海鹞号瞬间遭受重创,船体倾斜,速度骤减,失去了大部分机动能力。船上一片混乱,水手们惊慌失措,哭喊声、哀嚎声与火炮的轰鸣交织。
“稳住!所有人找掩护!准备接舷战!”赵擎声嘶力竭地大吼,指挥着尚未失去战斗力的暗卫和水手拿起弓弩刀剑。
楚晚萤在炮击开始的瞬间就被墨云舟扑倒在一堆缆绳后,躲过了四处飞溅的木屑和弹片。她挣扎着抬起头,看着满目疮痍的战船和周围不断逼近、炮口再次亮起火光的黑莲战舰,心中一片冰凉。完了…
“不能待在这里!必须夺船!”墨云舟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种决绝的冷静。他看了一眼那艘最为高大、显然是旗舰的黑莲战舰,“擒贼先擒王!”
他猛地站起身,对赵擎喊道:“赵擎!带几个人,跟我上那条大船!”
“先生!太危险了!”赵擎看着对方密如蝗虫的箭矢和蓄势待发的火炮,骇然道。
“没有退路了!这是唯一的机会!”墨云舟语气斩钉截铁,他看了一眼楚晚萤,“郡主,你留下,找机会…”他的话没有说完,但眼神已然明了。
就在这时,对方第二轮炮击袭来!这一次,更多的炮弹精准地覆盖了海鹞号!
“轰隆!!”
一声前所未有的巨响在船尾炸开!巨大的冲击波将甲板上的许多人直接掀飞出去!楚晚萤只觉得一股巨力传来,整个人被抛飞起来,重重撞在残破的船舷上,眼前一黑,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彻底失去了意识。
在彻底陷入黑暗前,她最后看到的,是墨云舟在爆炸的火光与浓烟中,如同孤鹤般跃起,扑向最近一艘敌舰的身影,以及赵擎目眦欲裂的呼喊…
不知过了多久,楚晚萤在剧烈的颠簸和呛人的烟味中悠悠醒转。她发现自己被粗鲁地捆绑着,扔在一艘陌生战舰冰冷潮湿的底舱里,周围还有几名同样被俘、伤痕累累的海鹞号水手和那名大腿中箭的暗卫,唯独不见赵擎和墨云舟。
他们失败了。海鹞号恐怕已经沉没,而自己…成了俘虏。
那仅存的、盛放着净尘莲残骸的玉盒,此刻正被一个穿着黑莲服饰的小头目拿在手中把玩。那小头目看着醒来的楚晚萤,咧嘴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用生硬的中原话说道:
“女人,醒了?算你命大。乖乖听话,带我们去找到剩下的‘钥匙’,或许能让你死得痛快些。”
楚晚萤心中巨震,他们不仅知道净尘莲,还知道“钥匙”?难道沐月岛的秘密,他们也…
她艰难地抬起头,透过舷窗看向外面。战舰正在破浪航行,方向似乎是…西北?不是前往沐月岛,而是…返航?
就在她心念电转之际,底舱的门被打开,一名黑莲武士快步走下,对那小头目低声禀报了几句。小头目脸色微变,看了一眼楚晚萤,冷哼一声:“算你走运,上面要留活口。不过…”他阴狠的目光扫过其他俘虏,“这些废物没用了。”
惨叫声顿时在底舱内响起…
楚晚萤闭上眼,不忍再看。失败的苦涩、沦为阶下囚的屈辱、对墨云舟和赵擎下落的担忧、以及对京城太子和妹妹处境的焦灼,如同毒蛇般啃噬着她的心。
墨云舟…你还活着吗?你现在…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