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灯人那低沉而诡异的话语,如同冰锥般刺入萧景琰的耳膜,将他从瞬间的震惊与恍惚中猛地拽回现实!冰台上那酷似林婉儿的女子面容,依旧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双目紧闭,如同沉睡,又如同…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不是婉儿!绝不可能是婉儿萧景琰强行压下心中翻腾的惊涛骇浪,眼神瞬间恢复了帝王的冷冽与锐利。他死死盯着守灯人那隐藏在兜帽阴影下的面孔,声音如同淬了寒冰:“妖人!你弄这具皮囊,意欲何为?!”
守灯人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笑声,并未直接回答,而是伸出枯瘦、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指,轻轻拂过冰台上那女子冰冷的脸颊,动作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怜爱”。
“多么完美的容器啊…承载了那位早逝皇后的部分血脉与执念,又经过冰渊本源之力的洗涤与重塑…”守灯人的声音带着一种狂热的痴迷,“只可惜,还差最后一步,最后一点…与她血脉相连的至亲之魂,才能让她真正‘活’过来,成为掌控冰渊之力的完美‘钥匙’!”
至亲之魂?!萧景琰瞳孔骤缩,瞬间明白了守灯人的恶毒用心!他指的是翊儿!他想用翊儿的性命或者灵魂,来“激活”这具酷似林婉儿的诡异躯壳?!
一股滔天的怒火混合着极致的寒意,瞬间席卷了萧景琰的全身!这妖人,不仅害得翊儿身中寒毒,命悬一线,竟然还早早准备了如此恶毒的后手,想要彻底夺取他儿子的性命!
“你找死!”萧景琰怒喝一声,不再犹豫,体内那丝温泉暖流全力运转,驱散着周遭刺骨的寒意,手中长剑化作一道惊鸿,直刺守灯人心口!这一剑,含怒而发,快如闪电,蕴含着萧景琰毕生的武学修为和身为父亲的滔天怒火!
然而,守灯人似乎早有预料。他并未硬接,宽大的黑袍如同没有实质般向后飘退,同时袖袍一挥,一股远比雪魅更加凝练、更加冰寒刺骨的气流,如同无形的墙壁般骤然出现在他与萧景琰之间!
“嗤——!”
萧景琰的长剑刺入那寒流之中,竟仿佛陷入了粘稠的泥沼,速度骤减,剑身之上更是瞬间凝结出了一层厚厚的白霜,刺骨的寒意顺着剑柄蔓延而上,几乎要将他的手臂冻僵!
“陛下的身手,倒是比在黑水镇时精进了不少。”守灯人语气依旧平淡,带着一丝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可惜,在这里,冰渊之力无所不在!你的挣扎,毫无意义!”
他另一只手抬起,五指虚张,对准冰台旁几个盛放着蓝色液体的冰制器皿。只见那器皿中的液体剧烈翻腾起来,散发出更加浓郁的寒气,整个石屋的温度再次骤降!地面上,墙壁上,甚至空气中,都开始迅速凝结出厚厚的冰层,无数尖锐的冰刺如同活物般从四面八方生长出来,向着萧景琰疯狂刺去!
与此同时,石屋外也传来了更加激烈的喊杀声和冰狼的咆哮,显然,韩震等人也遭遇了更强的阻击!
萧景琰陷入内外交困之境!他挥剑格挡着不断袭来的冰刺,剑身上的冰霜越来越厚,动作也变得越来越迟缓。那无处不在的极致寒意,不仅侵蚀着他的身体,更在不断消磨他的意志和内力。
不能硬拼!必须找到他的弱点!这具躯壳…还有他提到的‘钥匙’…
萧景琰一边艰难抵挡,目光一边快速扫过整个石屋。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冰台下方,那里似乎有一个不起眼的、刻满了复杂纹路的冰制基座,基座中心,有一个凹槽…形状,与他丢失的那盏青铜油灯,一模一样!
难道…这具躯壳,也需要那油灯来“启动”?
就在他分神之际,一根格外粗大的冰刺如同毒蛇般从刁钻的角度袭来,直刺他肋下旧伤之处!
萧景琰回剑已来不及,只能勉强侧身!
“噗嗤!”
冰刺擦着他的肋骨划过,带起一溜血花,虽然伤口不深,但那附着的极致寒意瞬间侵入,让他半边身体都是一麻,动作顿时一滞!
守灯人眼中寒光一闪,抓住这个机会,身形如同鬼魅般欺近,一只覆盖着冰晶的枯瘦手掌,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直拍萧景琰的天灵盖!
“陛下小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石头那熟悉而焦急的呼喊声从高窗口传来!只见石头不知何时也爬了上来,看到陛下遇险,想也不想,将手中那柄坚硬的骨矛,用尽全身力气,向着守灯人的后心狠狠掷去!
守灯人似乎背后长眼,冷哼一声,拍向萧景琰的手掌方向不变,另一只袖袍向后随意一挥,一股寒气涌出,瞬间将那柄骨矛冻成了冰粉!
但这瞬间的干扰,已经为萧景琰争取到了宝贵的喘息之机!他强忍着身体的麻痹和剧痛,体内那股温泉暖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猛地一剑荡开周围冰刺,身体向后急退!
“找死!”守灯人显然被石头的干扰激怒,放弃追击萧景琰,转身袖袍一卷,一股更加狂暴的寒流如同冰龙般卷向高窗口的石头!
“石头快走!”萧景琰急喝。
石头却毫不畏惧,反而从腰间取下一个小小的、看似简陋的皮囊,对着那股袭来的寒流猛地扔了过去!那皮囊在空中破裂,里面洒出的,赫然是之前他带给萧景琰看的那种散发着寒气的蓝色冻土!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蓝色的冻土接触到守灯人发出的寒流,非但没有被冻结,反而像是产生了某种奇异的反应,瞬间爆发出更加浓郁的蓝光,将那狂暴的寒流中和、甚至…吸收了一部分?!
守灯人发出的寒流,竟然肉眼可见地减弱了一丝!
守灯人猛地发出一声惊怒的低吼:“雪岩族的蝼蚁!竟敢亵渎圣土!”
他显然对这蓝色冻土极为忌惮甚至…看重?
萧景琰眼中精光爆射!机会!
他不再犹豫,强提一口真气,不再与守灯人纠缠,而是猛地扑向那座冰台!他的目标,不是守灯人,而是冰台上那具酷似林婉儿的躯壳,以及冰台下的那个基座凹槽!
既然这躯壳和基座如此重要,那便毁了它们!
京城,永寿宫。
沈清辞看着那盆水中缓缓蠕动的淡金色“金丝蛊”虫卵,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她立刻下令,将那名被收买的老药童押下去,由周正亲自审讯,同时彻查太医院所有与川贝母采买相关的环节。
皇宫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紧张,风声鹤唳。
然而,就在沈清辞以为暂时清除了一重隐患,准备继续查验其他药材时,一名负责照顾萧允翊日常起居的、看似老实巴交的中年嬷嬷,端着温水和白巾,步履蹒跚地走进了太子寝殿的内室。
这嬷嬷姓钱,在宫中服役多年,平日里沉默寡言,做事也算稳妥,并未引起过多注意。
她像往常一样,准备为昏睡的太子擦拭脸颊和手脚。然而,今天她的动作似乎比平时更加缓慢,眼神也有些飘忽不定,端着水盆的手,微不可察地颤抖着。
沈清辞此刻正在外间药房,隔着珠帘,目光无意中扫过内室,正好看到钱嬷嬷将手中湿润的白巾,向着萧允翊的口鼻方向移去……
不对!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般划过沈清辞的脑海!寻常擦拭,为何要先对口鼻?而且那嬷嬷的眼神…
“住手!”沈清辞厉喝一声,身形如电,瞬间掀开珠帘冲入内室!
那钱嬷嬷被这突如其来的厉喝吓得浑身一哆嗦,手中的白巾“啪”地一声掉落在萧允翊的胸口,水渍迅速晕开。她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筛糠般抖动起来:“娘…娘娘恕罪!奴婢…奴婢一时手滑…”
沈清辞根本不听她辩解,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抓起那块掉落的白巾,凑到鼻尖一闻——一股极其淡雅、却与她平日所用完全不同、带着一丝异样甜香的皂角气味传来!
这味道…沈清辞脑中飞速回忆《楚门医案》中的记载…是了!“迷蝶香”!一种用特殊植物提炼的香料,气味淡雅,常人闻之无碍,但对元气大伤、心神不稳者,却有扰乱心神、引动旧疾之效!虽不致命,但若让翊儿吸入,很可能引发高热惊厥,再次危及性命!
又是这种阴损的手段!并非直接下毒,而是利用药物特性,制造“意外”!
“你这刁奴!好大的胆子!”沈清辞怒极,凤目含煞,一脚将钱嬷嬷踹倒在地,“说!谁指使你的?!这香从何而来?!”
钱嬷嬷被踹得惨叫一声,趴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哭喊道:“娘娘饶命!是…是奴婢鬼迷心窍!是奴婢的同乡,在宫外做香料生意的张婆子,前几日找到奴婢,给了奴婢一盒特制的皂角,说…说让奴婢找机会给太子殿下用…她说这皂角香味安神,对殿下好…奴婢不知道这里面有古怪啊娘娘!她给了奴婢五十两银子…奴婢一时糊涂啊!”
又是宫外!又是利用人性的贪婪!
沈清辞心中怒火翻腾,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力感。郭啸天和暗影楼就像隐藏在暗处的毒蛇,利用各种漏洞和人性的弱点,层出不穷地使出阴招,防不胜防!
“拖下去!严加审问!查那个张婆子!”沈清辞声音冰冷,带着一丝疲惫。
处理完钱嬷嬷,沈清辞看着床上依旧沉睡,对刚才的危险一无所知的萧允翊,心中充满了后怕和更深的忧虑。她坐在床边,轻轻握住儿子的小手,感受着那微弱的脉搏。
翊儿,这皇宫,竟是如此险恶…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护你周全?景琰…你何时才能回来?
她知道,仅仅被动防守是远远不够的。必须想办法,将郭啸天和暗影楼彻底揪出来,一网打尽!
就在这时,周正匆匆赶来,脸色凝重中带着一丝兴奋:“娘娘!那老药童招了!虽然他不知道最终主使,但他供出了与他接头、提供那批问题川贝母的,是西市‘济世堂’药铺的一个伙计!老臣已命人秘密监控济世堂!”
西市济世堂!这似乎与之前西市皮货铺的线索,隐隐指向了同一个区域!
沈清辞眼中寒光一闪,猛地站起身:“周大人,立刻加派人手,将西市,尤其是济世堂和皮货铺周边,给本宫死死盯住!同时,放出风声,就说…太子殿下因连日受惊,旧疾复发,病情加重,太医束手,需要闭宫静养,谢绝一切探视!”
既然你们想害翊儿,那本宫便给你们一个‘机会’!倒要看看,你们还能使出什么手段!
她要借此机会,引蛇出洞,将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牛鬼蛇神,一网打尽!
无名山谷,石屋内。
萧景琰不顾身后守灯人愤怒的追击和漫天袭来的冰刺,眼中只有那座冰台和其下的基座!他深知,摧毁这关键之物,或许就能打破守灯人的阴谋,甚至找到解救翊儿的线索!
他身形如电,瞬间冲到冰台前,手中长剑凝聚着全身残存的内力与那丝温泉暖意,狠狠地向着冰台下的那个基座凹槽刺去!
“尔敢!!!” 守灯人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怒吼,他显然没料到萧景琰如此果决,不顾自身安危也要破坏基座!他再也顾不得保留,周身寒气疯狂涌动,整个石屋仿佛都要被彻底冻结,无数巨大的冰棱从屋顶和四周墙壁瞬间刺出,如同一个巨大的冰牢,要将萧景琰彻底封死在其中!
与此同时,那冰台上酷似林婉儿的躯壳,似乎因为基座受到攻击,或者是守灯人情绪的剧烈波动,竟然…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空洞、冰冷、没有丝毫情感,仿佛蕴含着无尽冰雪风暴的…蓝色眼眸!
那双冰冷的蓝色眼眸,直勾勾地看向了近在咫尺的萧景琰,一只覆盖着冰晶的、苍白的手,以一种超越常理的速度,猛地抬起,抓向了他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