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銮驾北上,朝堂暗流涌动。沈清辞以抱病之躯执掌凤印,面对的不仅是蠢蠢欲动的政敌,还有来自深宫角落的致命杀机。
萧景琰的銮驾仪仗沿着官道迤逦北行,旌旗招展,甲胄鲜明,刻意营造出帝王巡边的赫赫威仪。然而,真正的萧景琰及其精锐影卫,早已轻装简从,如同利箭般射向北方边境,留下的只是一个迷惑视线的空壳。
京城,在这位铁腕帝王离开后,仿佛瞬间失去了定海神针,平静的表面下,各种潜流开始不安地躁动。
永寿宫内,药香袅袅。沈清辞半倚在临窗的软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恢复了往日的沉静与锐利。案几上堆积着如山的奏折,云苓正小心翼翼地将内阁送来的紧急文书分类摆放。
“娘娘,您这才刚醒,陛下就将这么重的担子交给您...”云苓看着沈清辞消瘦的侧脸,心疼不已。
沈清辞轻轻咳嗽了两声,拿起最上面一份关于北境粮草调度的奏折,目光沉凝:“陛下信我,我岂能辜负?况且,翊儿还需要我守着。” 她提到太子时,声音不由自主地放柔,带着深深的忧虑。东宫那边,太医依旧在用各种珍稀药材吊着允翊的性命,但情况并未好转,只是勉强维持着那微弱的生机。
“朝中...怕是有不少人,正等着看娘娘的笑话呢。”云苓低声嘟囔,她在宫中多年,深知那些大臣们对后宫干政的忌讳,尤其沈清辞如今只是妃位,又“重病初愈”。
沈清辞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带着冷意的弧度:“本宫不需要他们心服,只需要他们听话。” 她拿起朱笔,在一份弹劾某地官员贪腐的奏折上批下“着刑部严查,不得徇私”,字迹虽因虚弱而略显飘忽,但笔锋间已隐隐透出决断之力。“去,传本宫口谕,召户部尚书周文渊、兵部尚书张启即刻入宫议事。”
她深知,稳住朝局,首先要稳住钱袋子和刀把子。
宫外,靖安王府。
老靖安王萧庭坐在花厅的太师椅上,慢条斯理地品着今年的新茶,听着管家汇报宫中动向。
“...楚妃娘娘醒来后,便接手了部分奏折批红之权,今日还召见了周尚书和张尚书...”管家躬身说道。
萧庭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将茶盏轻轻放下,发出清脆的磕碰声:“哦?她倒是有几分胆色。一个武将家的女儿,又刚从那鬼门关走了一遭,就不怕这朝堂的风浪把她那单薄的身子骨给拍碎了?”
他沉吟片刻,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陛下北上,太子垂危,如今这京城,倒是越来越有趣了。去,给杜文渊府上递个帖子,就说老夫新得了一副前朝古画,请他过府一同鉴赏。”
管家心领神会,应声退下。杜文渊虽被秘密控制,但其门生故旧遍布朝野,影响力犹在。老王爷此时邀约,其意不言自明。
皇宫,偏殿。
户部尚书周文渊和兵部尚书张启奉诏而来,两人脸上都带着几分凝重与不安。面对这位刚刚苏醒、却手握批红权的楚妃,他们心中充满了不确定。
“臣等,参见楚妃娘娘。”两人躬身行礼。
“二位大人免礼。”沈清辞的声音透过珠帘传来,带着一丝病弱的沙哑,却不容置疑,“陛下北巡,朝局托付本宫暂理,还望二位大人鼎力相助,共度时艰。”
“臣等分内之事,敢不尽力。”周文渊连忙表态,随即面露难色,“只是娘娘,北境战事吃紧,粮草消耗巨大,国库...实在是捉襟见肘啊。先前虽有百官捐献,但仍是杯水车薪...”
沈清辞静静听着,并未打断,直到周文渊说完,她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两人耳中:“周大人的难处,本宫知晓。开源节流,无非如此。节流,宫中用度可再减三成,京官俸禄暂发七成,北境将士粮饷必须足额保障!开源...江南盐税历年积欠,着巡盐御史即日南下,严查追缴,逾期不交者,革职查办!另,发布皇榜,鼓励商贾运粮至北境,可按市价上浮两成,由朝廷收购。”
周文渊听得一愣,没想到这位深宫妃嫔对政务竟有如此清晰的思路,而且手段果断,甚至有些...狠辣。追缴盐税,那可是要触动无数江南豪强和朝中大佬的利益!
“娘娘...此举,恐引起江南动荡啊...”周文渊试图劝谏。
“动荡?”沈清辞的声音冷了几分,“比起北境失守,社稷倾颓,些许动荡算得了什么?非常之时,行非常之法!周大人,照办吧。”
周文渊感受到珠帘后那道平静却极具压迫感的目光,心中一凛,不敢再多言,躬身道:“臣...遵旨。”
沈清辞又将目光转向兵部尚书张启:“张大人,北境军务,陛下已有部署,兵部需全力配合谢玉将军。此外,京城防务,需再加强,特别是...各王府、重臣府邸周边的巡查,不得有误。”
张启心中一跳,楚妃这是意有所指?他不敢怠慢,连忙应下:“臣明白!定保京城万无一失!”
待两位尚书退下,沈清辞才轻轻舒了口气,额角已渗出细密的冷汗。这番应对,看似镇定,实则耗费了她极大的心力。她深知自己根基浅薄,唯有借助萧景琰的余威和果断的手段,才能暂时压制住那些蠢蠢欲动的心思。
“云苓,东宫那边...太医怎么说?”她最牵挂的还是允翊。
云苓神色黯然:“回娘娘,太医说...殿下脉象越来越弱,若三日之内再无解药,恐怕...”
沈清辞闭上了眼睛,袖中的手紧紧握起。三日...陛下,您一定要赶上啊!
夜色深沉,慈宁宫一角。
这里曾是先帝某位太妃的居所,久已无人居住,显得格外冷清荒寂。一个穿着低级宫女服饰、身形瘦小的身影,借着夜色的掩护,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溜了进来,熟门熟路地来到后院一口废弃的枯井旁。
她警惕地四下张望,确认无人后,从怀中掏出一个细小的竹管,投入井中。竹管落入深处,发出轻微的“噗”声。
做完这一切,她迅速转身,想要离开。然而,就在她转身的刹那,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月光下,邢风带着两名影卫,如同鬼魅般挡住了她的去路。邢风的手中,正拿着那个她刚刚投入井中的竹管。
“翠儿姑娘,这么晚了,来这里做什么?”邢风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
那名叫翠儿的宫女脸色瞬间惨白,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我...我...”
“是来传递消息?给谁?”邢风逼近一步,强大的压迫感让翠儿几乎窒息。
“是...是...”翠儿眼神闪烁,突然猛地一咬牙,嘴角溢出一缕黑血,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邢风脸色一变,上前探其鼻息,已然气绝。
“口中藏毒!”一名影卫检查后禀报。
邢风看着手中的竹管,里面是一张卷起的细小纸条,上面只有四个字:“凤体已动。”
凤体已动?是指楚妃开始执掌政务?这消息要传给谁?这深宫之中,到底还藏着多少眼线?
邢风感到事态比想象的更加严重。陛下刚走,这些牛鬼蛇神就迫不及待地跳出来了。他必须立刻将此事禀报楚妃,同时加大清查力度!
翌日清晨,沈清辞正在批阅奏折,邢风求见,将昨夜之事详细禀报。
“...宫女翠儿,入宫五年,平素沉默寡言,背景干净,没想到...”邢风语气沉重,“臣已加派人手,暗中排查所有近期行为异常或有可疑背景的宫人。”
沈清辞听完,沉默了片刻,脸上并无太多意外之色。“树欲静而风不止。陛下刚走,他们就按捺不住了。”她放下朱笔,目光冷静地看向邢风,“邢统领,你觉得,这消息原本要传给谁?”
邢风沉吟道:“‘凤体已动’...此消息价值在于确认娘娘您已开始干预朝政。最关心此事的,无非是那些不愿见后宫掌权,或...别有用心之人。”
沈清辞点了点头:“朝中大臣,王府贵胄,甚至...宫外某些势力。范围太广。不过,他们既然动了,就会留下痕迹。邢统领,本宫要你暗中调查,重点放在...与北境,或者与已故李德全、墨鸩等人可能还有牵连的人身上。”
“臣明白!”邢风领命,心中对这位楚妃的敏锐与冷静更多了几分佩服。
邢风退下后,沈清辞独自坐在殿中,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萧景琰才离开一天,暗流就已如此汹涌。接下来,还会有什么在等着她?
她望向北方,目光中充满了担忧。
陛下,您在前方披荆斩棘,臣妾在后方,也绝不会让任何人,撼动您留下的江山社稷!
然而,沈清辞并不知道,一场针对她个人的、更加阴险的阴谋,正在悄然酝酿。而在遥远的北境,乔装改扮的萧景琰,也遭遇了第一波意想不到的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