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摇曳,沈清辞对着那张牛皮纸和母亲医案,眉头深锁。
“光影交错”的谜题指向长乐宫,但这结论总让她觉得哪里不对。长乐宫是太后居所,守卫森严,父亲如何能将东西藏在那里而不被发现?
她再次翻开母亲医案,一页页仔细查看。当翻到记录北苑水质的那一页时,她的目光骤然停驻。
“北苑井水阴寒,慎取用”——母亲的字迹清秀工整,但在“井”字旁,有一个极细微的墨点,似是笔尖在此处多有停留。
北苑...井...
沈清辞的心跳忽然加速。她想起裘丙贵提供的草图上,北苑确实标注着一口半枯的废井,位置极为偏僻。而牛皮纸上箭头指向的坐标交点,若以另一种方式解读,似乎也更接近北苑而非长乐宫!
父亲是否用了双关?明指长乐,实指北苑?
她立即找出宫中全图,仔细比对。果然,若将牛皮纸上的符号以楚家军暗号的方式重新解读,坐标明显指向北苑那口废井!
事不宜迟。沈清辞知道必须尽快验证这个猜测。
次日午后,她借口需要采集几种特殊药材制作安神香,指名要去北苑——“听说那里生长着别处难寻的夜交藤”。
两位嬷嬷虽觉疑惑,但无法反驳,只得陪同前往。
北苑果然荒凉,草木疯长,几乎看不出宫苑的模样。沈清辞看似专心寻找药材,实则悄悄向那口废井靠近。
就在距离废井不足百步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来:“不好了!永寿宫走水了!”
两位嬷嬷顿时脸色大变。沈清辞心中明了——这定是裘丙贵安排的“递水人”在制造混乱!
“快回去看看!”她故作惊慌,率先向永寿宫方向跑去。
两位嬷嬷犹豫地看了一眼废井方向,终究还是跟着沈清辞跑了回去。永寿宫若真出了事,她们担待不起。
跑出一段距离后,沈清辞忽然“哎哟”一声,假装扭伤了脚踝:“本宫脚崴了,你们先回去救火,本宫稍后就到!”
嬷嬷们心急如焚,只得先行赶回。
待她们身影消失,沈清辞立即转身,忍着脚踝真实的疼痛,快速返回废井处。
井口半掩着破旧的木盖,她用力推开,一股阴寒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井壁布满青苔,井水早已干涸大半,只剩底下一点浑浊的积水。
沈清辞取出早已准备的绳索,固定在井旁一棵老树上,毫不犹豫地滑入井中。
井底阴暗潮湿,寒气刺骨。她点燃随身携带的小烛,仔细查看井壁。根据父亲札记的习惯,若有东西藏匿,必在井壁某处。
手指在冰冷潮湿的井壁上细细摸索,每一道裂缝都不放过。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的心渐渐沉下——莫非自己猜错了?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时,指尖触到一道异常平整的裂缝。仔细看去,这裂缝似是人为开凿的!
她用力一按,一块井石悄然移开,露出一个暗格。里面放着一个用油布紧紧包裹的方正物体。
沈清辞的心几乎跳出胸腔!这形状大小...莫非就是那方失踪的玉玺?
她颤抖着手取出包裹,却意外地发现重量很轻,完全不似玉玺应有的分量。
急忙打开油布,里面并非玉玺,而是一本薄薄的札记。封面上是父亲熟悉的笔迹——《戍边杂记》。
沈清辞迫不及待地翻开,就着微弱的烛光阅读起来。
札记记录了父亲生前对朝中一股隐秘势力的怀疑。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描述的特征与“影主”极其相似——暗中操控朝局,勾结外敌,图谋不轨。
更让她震惊的是,札记中还夹着一封密信的残片,上面盖有一个特殊的印鉴:形似虎头,却又与皇家玉玺有几分神似。密信内容涉及边境布防,似是向敌方透露我军动向!
父亲在札记中写道:“此印非玉玺,而权甚于玺。获此于胡商处,疑与朝中贵人相关。边境恐生变,谨记之。”
沈清辞浑身冰凉。原来楚家被诬陷“私藏玉玺”,指的很可能就是这个特殊的虎头印鉴!而这印鉴背后,牵扯的是通敌叛国的大罪!
就在她震惊之际,井上忽然传来人声!
“刚才明明看到有人往这边来了!” “搜仔细点!王爷吩咐了,不能有任何闪失!”
沈清辞急忙吹灭烛火,屏息贴在井壁上。脚步声在井口附近来回走动,她的心几乎跳到嗓子眼。
“这破井有什么好搜的?早就废了。” “还是看一下吧,免得交不了差。”
井口的光线忽然被遮挡,有人探头向下望来。沈清辞紧贴井壁,躲在最阴暗的角落,手中紧握防身匕首。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惊呼:“找到啦!往那边跑了!”
井口的人立即被吸引过去:“追!”
脚步声匆匆远去。沈清辞不敢立刻出来,又等了一炷香时间,确认安全后才攀着绳索爬出井口。
她小心地藏好父亲的札记,快速整理好衣饰,一瘸一拐地向永寿宫走去。
养心殿内,萧景琰正看着手中的边关密报,眉头紧锁。
“近期边境小股骚扰异常频繁,似有试探之意。”暗卫统领禀报,“驻守将领怀疑,对方似是对我布防很是了解。”
皇帝眼中寒光一闪:“布防图可有泄露?”
“应当没有。但...对方行动精准,总是能避开我军重点防区,似是...似是有人暗中通报。”
萧景琰沉思片刻:“查!查当年与楚重山将军同时期在边境驻守过的所有将领档案,特别是那些后来调任或退役的。”
“陛下怀疑...”
“楚重山当年也曾上报过边境布防疑似泄露之事,但先帝未予重视。”皇帝语气沉重,“如今看来,恐怕不是空穴来风。”
暗卫退下后,萧景琰走到窗前,望向北苑方向。刚才暗卫来报,北苑有可疑动静,老王爷的人似乎也在附近出没。
这两者之间,可有关联?
“传令,”他忽然道,“加强北苑巡查,特别是那口废井附近,若有异常,立即禀报。”
“是。”
永寿宫内,沈清辞终于安全返回。她借口脚伤需要静养,屏退了所有人,独自在室内仔细研读父亲的札记。
越读越是心惊。父亲早在十年前就察觉到了朝中有一股隐秘势力在活动,且与边境安危密切相关。他暗中调查,却因此招来杀身之祸。
而那方特殊的虎头印鉴,显然是关键证据。父亲将其藏匿,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揭穿这个阴谋。
“玉非玉,玺非玺”——原来指的是这个形似玉玺却非真正的玉玺的虎头印!
“藏于光影交错”——北苑废井中,阳光透过井口照射下来,在井底形成交错的光影,正是“光影交错”之处!
父亲用楚家军的暗号,留下了这个线索,希望有朝一日能有人发现真相。
沈清辞抚摸着札记上父亲的字迹,眼中泛起泪光。十年冤屈,终于看到了昭雪的曙光!
但她很快冷静下来。老王爷的人出现在北苑,说明他们也盯上了这里。必须尽快将札记复制一份藏好,原件则需找个更安全的地方保管。
更重要的是,要找出那个虎头印鉴的下落。父亲在札记中提到“获此于胡商处”,说明印鉴可能来自北疆。而最近北疆商队的异常举动,是否与此有关?
夜色渐深,沈清辞吹灭烛火,却无法入眠。父亲的札记就藏在枕下,她却觉得仿佛有千斤重。
这薄薄的几页纸,关系着楚家的清白,也关系着边境的安危。
而更让她不安的是,皇帝似乎也在调查边境布防泄露之事。他是真的不知情,还是...
忽然,窗外传来极轻的叩击声。
沈清辞警觉地起身,悄声走到窗边:“谁?”
没有回答,只有一件小物事从窗缝塞入——这次是一枚北疆常用的狼牙护身符。
沈清辞心中一震。这是裘丙贵的警告,还是另一股势力的暗示?
她握紧护身符,知道这场风波,已经远远超出了宫闱之争的范畴。
边境的烽火,朝堂的阴谋,宫闱的暗斗,一切都交织在一起。而她手中的这本札记,可能就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
但她也明白,自己此刻正站在风口浪尖,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远处更鼓声声,夜正深长。
而北苑那口废井旁,一道黑影悄然出现,仔细查看着井口的痕迹。
“有人来过了,”黑影轻声自语,“看来,游戏越来越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