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云峰!禁军统领,皇帝的心腹悍将!他竟然真的在皇帝规定的时间内,突破了重重阻碍,找到了这片隐秘的皇家陵区!
绝处逢生!
巨大的喜悦如同暖流瞬间冲刷过两人紧绷的神经。沈清辞几乎要虚脱在地,眼眶发热。皇帝虽然依旧保持着帝王的镇定,但紧握刀柄的手指微微松开,眼底深处也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如释重负。
然而,希望之光初现,警惕之心未减。皇帝迅速压下情绪,对沈清辞低声道:“虽可能是骆云峰,但局势未明,仍需谨慎。你先在此隐蔽,朕去寻声探查确认。”
“陛下,您的伤……”沈清辞担忧地看着他依旧苍白的脸色。
“无碍。”皇帝摆摆手,动作虽因内伤未愈而稍显滞涩,但眼神锐利如初。他仔细辨认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那似乎来自于他们之前坠落的那处裂缝更上方,某个通风口或岩壁薄弱之处。
他示意沈清辞藏好,自己则如同灵猫般,借助岩石阴影,悄无声息地向上攀爬。每一下动作都牵动着内腑和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带来阵阵隐痛,但他眉头都未皱一下。
越往上,军队行进的声音越发清晰。甚至能听到军官粗犷的吆喝声、士兵整齐的踏步声,以及……骆云峰那特有的、沉稳有力的命令声:
“左翼斥候队向前三百步,扇形散开,仔细搜索任何异常痕迹!” “右翼守住谷口,没有我的手令,一只兔子也不许放出去!” “中军随我来!注意岩壁!陛下可能留下标记!”
真的是骆云峰!而且他正在全力搜索!
皇帝心中再无怀疑。他深吸一口气,正欲弄出些动静吸引注意,目光却猛地被下方谷地中的景象吸引——
只见骆云峰一身玄色铠甲,矗立在一队精锐禁军之前,正指着侧前方一处不起眼的岩壁,似乎在吩咐什么。而就在那处岩壁上,皇帝依稀看到了一小片被新折断的灌木枝条,以及一个看似无意、实则暗含特定规律的碎石摆放!
那是他之前突围受伤、与沈清辞失散前,情急之下留下的最后一道紧急求援标记!极其隐蔽,非绝对心腹且熟知他习惯者绝难辨认!
骆云峰不仅找到了这里,还精准地解读了他留下的标记!
皇帝不再犹豫,拾起一块石子,运起内力,精准地投向骆云峰前方不远处的一块岩石。
“啪!”一声轻响。
“谁?!”骆云峰反应极快,猛地抬头,手按剑柄,凌厉的目光瞬间锁定了皇帝藏身的方位!他身后的禁军也立刻弓弩上弦,刀剑出鞘,动作整齐划一,杀气凛然!
“是朕。”皇帝从阴影中缓缓走出,站在一处相对开阔的岩石上。尽管衣衫破损,染满血污,脸色苍白,但那挺拔的身姿和威严的目光,瞬间让所有禁军士兵认出了他们的君主。
“陛下!!”骆云峰又惊又喜,立刻单膝跪地,抱拳行礼,“臣救驾来迟!罪该万死!”他声音洪亮,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如释重负。身后的禁军也齐刷刷跪倒一片,甲胄铿锵作响。
“起来。”皇帝的声音带着疲惫,却依旧沉稳,“你来得正好。”他目光扫过谷中严阵以待的数百精锐,心中稍安。有这支力量在,至少暂时安全了。
骆云峰起身,快步上前,看到皇帝身上的血迹和苍白的脸色,眼中满是担忧和自责:“陛下,您受伤了?!军医!快传军医!”
“皮肉伤,无妨。”皇帝摆摆手,制止了他,“先离开此地再说。清辞还在下面。”他指向沈清辞藏身之处。
骆云峰立刻命亲卫下去接应。很快,沈清辞也被带了上来,她看到谷中大军和跪拜的骆云峰,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腿一软,差点站立不稳,被一名女兵扶住。
军医上前为皇帝和沈清辞紧急处理伤势。皇帝拒绝了担架,只让军医重新包扎固定了左臂,并服用了调理内息的丹药。沈清辞的左臂也被重新正骨包扎。
趁着这个间隙,骆云峰简要汇报了情况。
原来,他接到皇帝密令后,立刻调集绝对忠诚的精锐,以演练为名悄悄出京。途中果然遭遇了好几波不明势力的拦截和误导,甚至有人试图假传圣旨调他回京,都被他识破并强行突破。他根据皇帝最后信号消失的大致区域,进行了地毯式搜索,终于发现了皇帝留下的隐秘标记,找到了这处被刻意掩盖的陵区入口。
“臣已封锁了所有进出通道,并派兵初步搜查了外围区域,发现了一些打斗痕迹和黑衣人的尸体,应是陛下的手笔。尚未发现太后和孙嬷嬷等人的踪迹。”骆云峰沉声道,他并不知道地底发生的惊天变故。
皇帝目光微闪,暂时没有提及太后已死和影主之事,只是淡淡道:“她们就在下面,不过,已经无关紧要了。”语气中的冰冷让骆云峰心中一凛,立刻明白太后一党定然已彻底覆灭,便不再多问。
“陛下,此地不宜久留。京中情况未明,需尽快回銮主持大局。”骆云峰建议道。
皇帝点头:“即刻拔营,分批撤回京郊大营。动静小些。”
“遵旨!”
大军立刻行动起来,效率极高。皇帝和沈清辞被护在中军核心,沿着一条相对好走的隐秘山路向外行去。
坐在平稳的肩舆上,换上了干净衣物,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听着周围军队行进那令人安心的脚步声,沈清辞才有了一种真正脱离险境的真实感。她偷偷看向前方骑马而行的皇帝背影,他依旧挺直着脊梁,与骆云峰低声交谈着,安排回京事宜,仿佛地底那些惊心动魄、匪夷所思的经历只是一场幻梦。
但她知道,那不是梦。太后冰冷的尸体、影主光滑的面具、那无尽诡异的雾海、还有那半块可能指向沈家的印鉴碎片……这一切都如同沉重的巨石压在她的心头。
尤其是沈家……
她用力攥紧了衣角,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队伍沉默而迅速地行进。很快,前方探路的斥候飞奔回来禀报:“启禀陛下、骆将军,前方已出陵区范围,官道在望!不过……道旁有一小队人马打着仪仗,似是……似是沈太医令府上的车驾,说是奉旨在此迎接圣驾?”
沈太医令?沈元宗?!
皇帝和沈清辞的脸色同时微微一变!
他怎么会在这里?还“奉旨”?奉谁的旨?时机如此巧合?
皇帝与骆云峰交换了一个警惕的眼神。骆云峰立刻示意军队放缓速度,加强戒备,同时派出一队亲兵先行前往查探确认。
沈清辞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祖父……他真的是恰好在此,还是……别有所图?那半块印鉴的阴影如同毒蛇般缠上她的思绪。
很快,亲兵回报:“确认是沈太医令及其随从,约有十余人。沈太医令称是接到宫中谕令,言陛下可能在此区域行猎受惊,特率府中良医并携药材在此等候,以备不时之需。”
宫中谕令?皇帝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他此次离京极为隐秘,太后已死,谁还能发出这样的“宫中谕令”?这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沈元宗此举,是试探?是示好?还是……别有所图?他甚至亲自来了,是觉得自己隐藏得足够深,还是仗着太医令的身份和过往的功劳,认为皇帝不会轻易动他?
皇帝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眼神复杂的沈清辞,心中已有决断。
“传沈元宗过来见驾。”皇帝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就让他在道旁回话。骆卿,你亲自去‘请’。”
“臣遵旨!”骆云峰领命,眼中寒光一闪,带着一队精锐甲士,策马向前而去。
队伍暂时停下。
阳光透过树叶洒下光斑,鸟儿在林中鸣叫,一切都显得平静而正常。
然而,在这平静的表象之下,暗流汹涌。
沈清辞紧紧盯着官道方向,手心冰凉。她既害怕听到某些证实她最恐惧猜测的话语,又渴望得到一个能洗刷祖父嫌疑的解释。
皇帝端坐于肩舆之上,目光深邃地望着前方,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打着扶手,谁也猜不透这位刚刚经历生死、收回权柄的帝王此刻在想什么。
很快,脚步声传来。
只见骆云峰按剑在前,身后两名甲士“陪同”着一位身着太医令官袍、头发花白、面容清癯的老者快步走来。那老者正是沈元宗。他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恭谨和一丝如释重负,看到皇帝,立刻就要跪下行礼。
“参见陛下!老天保佑,陛下安然无恙,实乃万民之福!”他的声音带着老年人特有的微颤,情真意切。
“沈爱卿平身。”皇帝虚抬了一下手,语气平淡,“爱卿怎会在此?”
沈元宗起身,恭敬回话:“回陛下,老臣昨日接到宫中加盖了凤印的手谕,言陛下可能于北山陵苑附近行猎,或受风露之惊,命老臣携医药在此等候。老臣忧心圣体,不敢怠慢,昨夜便在此扎营等候了。”他回答得滴水不漏,甚至主动提到了“凤印”,将来源推给已死的太后。
皇帝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并不深究手谕真伪,话锋突然一转,目光如刀般射向沈元宗:
“朕方才遇险,确实受了些‘惊’,还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他缓缓从怀中取出那个油布小包,打开,露出那半块印有模糊图案的丝绸碎片,“沈爱卿见多识广,不妨帮朕瞧瞧,这像是哪家的印记?”
那一刻,空气仿佛凝固了。
沈清辞死死攥紧了拳,屏住呼吸。
骆云峰的手按在了剑柄上。
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沈元宗脸上。
沈元宗的目光落在那半块印记上,脸上的担忧和恭谨瞬间僵硬,瞳孔几不可察地猛地收缩了一下,虽然极快就恢复了正常,但那一瞬间的失态,并未逃过皇帝和沈清辞的眼睛!
只见他喉结滚动了一下,随即露出困惑思索的表情,迟疑道:“这……印记残破,老臣眼拙,一时竟看不太出……似乎……似是某种古雅花纹?陛下是从何处得来此物?”
他的反应,堪称镇定,甚至带着恰到好处的茫然。
但那一瞬间的瞳孔收缩和细微的迟疑,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他认得这个印记!至少,他觉得眼熟!他在撒谎!
皇帝没有戳破,只是缓缓收起油布包,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淡淡道:“无妨,朕也只是随口一问。爱卿既然在此,便随驾回营吧,朕正好有些‘不适’,需爱卿亲自诊视。”
“老臣……遵旨。”沈元宗低下头,恭敬应道,掩在袖中的手指,却微微颤抖了一下。
队伍再次启程。
阳光依旧明媚,但所有人的心头,都笼罩上了一层新的、更深的迷雾。
沈清辞看着祖父看似平静的背影,一颗心直坠冰窟。
而皇帝的目光,则变得更加幽深难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