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巨卵彻底爆碎,粘稠的暗色液体与破碎的卵壳四散飞溅,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一股远超金丹期、甚至隐隐触及元婴门槛的恐怖邪威,如同实质的海啸,轰然降临!
雨水在靠近那爆碎中心时,竟被无形的力场扭曲、蒸发!后殿残存的墙壁与立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簌簌落下碎石与灰尘。
自那破碎的卵中,显露出一个约莫丈许高的狰狞身影。
它大致呈人形,却覆盖着层层叠叠、闪烁着幽暗金属光泽的漆黑鳞片。头颅似龙非龙,吻部突出,满口獠牙交错,头顶生有两根扭曲的、如同珊瑚般的短角。一双竖瞳猩红如血,充满了纯粹的毁灭与贪婪欲望。它的双臂正是之前探出的利爪,指尖锋锐如钩,闪烁着不祥的乌光。下身则是一条粗壮的、覆盖着骨刺的尾巴,拖曳在地,扫过之处,石板如同豆腐般被切开。
这并非真龙,而是一头由归墟邪力孕育、融合了龙族部分特征与无数怨念的怪物——邪鳞!
“嘶——!!!”
邪鳞仰首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音波混合着归墟的侵蚀之力,如同冲击波般向外扩散!离得稍近的一些庙主,直接被这音波震得七窍流血,魂魄溃散而亡!连玄冥真人也脸色一白,急忙运转法力护住自身,眼中却闪烁着狂热与敬畏的光芒。
“恭迎圣尊降临!”玄冥真人匍匐在地,声音颤抖却充满激动。
邪鳞那猩红的竖瞳扫过匍匐的玄冥,闪过一丝漠然,随即猛地锁定在了持刀而立的秦昭身上!它能感觉到,这个人类身上散发着令它厌恶而又垂涎的气息——那是精纯的生命本源与一种能够威胁到它的力量!
“血……食……强……大的……血食……”断断续续、充满贪婪的精神波动,直接冲击着秦昭的识海。
秦昭面色凝重,这邪鳞甫一诞生,其实力便已稳稳站在了金丹期的巅峰,半只脚踏入了元婴层次,加之其归墟本质,诡异难测,绝对是一个劲敌!尤其是在这水汽充沛的扬州,对其更是有利。
不能让它完全适应力量,必须速战速决!
秦昭不再犹豫,率先发动攻击!身形一晃,原地留下道道残影,真身已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邪鳞侧后方,“归途”刃划破雨幕,带着斩断因果的凌厉意志,直劈邪鳞相对脆弱的脖颈连接处!
“吼!”
邪鳞反应极快,覆盖着鳞片的尾巴如同钢鞭般猛地抽出,速度快得惊人,精准地抽向刀锋!
铛——!!!
火星四溅!金铁交鸣之声刺破雨夜!
秦昭只觉一股磅礴巨力从刀身传来,手臂微微发麻,身形借力向后飘退。而邪鳞的尾巴鳞片上,也只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迅速消失。
好强的防御!秦昭眼神一凝。
邪鳞被这一刀激怒,猩红竖瞳凶光爆射,利爪猛地向前一挥!五道凝练如实质的漆黑爪芒,撕裂空气,带着腐蚀神魂的归墟邪力,瞬间笼罩秦昭周身!
爪芒未至,那阴冷邪恶的气息已让秦昭皮肤感到刺痛!他不敢硬接,脚下步伐玄奥,间不容发地避开四道爪芒,同时“归途”刃横斩,将最后一道爪芒劈散!
然而,那散逸的归墟邪力竟如同附骨之疽,顺着刀身试图侵蚀而来!秦昭冷哼一声,平衡之力运转,刀身血金色光芒一闪,便将那点邪力净化。
另一边,玄冥真人见秦昭与邪鳞激战,眼中闪过一丝狠辣,悄然后退,手中出现一枚刻画着复杂水纹的玉符,猛地捏碎!
“江河听令,水脉汇聚,困锁此獠!”
随着玉符破碎,整个龙王庙,乃至庙外的邗沟之水,都剧烈沸腾起来!无数道水蓝色的锁链,由精纯的水系灵力混合着香火愿力凝聚而成,如同活物般从地面、从虚空中钻出,从四面八方缠绕向秦昭!这是玄冥真人借助龙王庙多年积累的阵法与对本地水脉的掌控,发动的困敌之术!
前有邪鳞猛攻,后有水脉锁链围困,秦昭瞬间陷入险境!
“雕虫小技!”秦昭临危不乱,左眼鉴妖瞳术金光大盛,瞬间看穿这些水链的能量节点与运行轨迹。他并未挥刀斩向水链,那样只会耗费力气,而是身形如同游鱼般,在密集的水链缝隙间极速穿梭,每每于间不容发之际避开缠绕,同时手中“归途”刃刀势不变,依旧招招不离邪鳞要害!
他的刀法时而大开大合,蕴含崩山裂地之威;时而诡谲刁钻,专攻邪鳞鳞片衔接之处与关节!血金色的刀罡与邪鳞的利爪、尾巴不断碰撞,爆发出连绵不绝的轰鸣与能量风暴,将本就残破的后殿彻底夷为平地!
雨水、瓦砾、邪气、刀光……交织成一幅惊心动魄的战斗画卷。
邪鳞越战越惊,这个人类的力量明明似乎不如它,但那把刀却异常锋锐,每每能威胁到它,更可怕的是对方那诡异的身法与战斗意识,总能避开它的致命攻击,并找到它防御的薄弱点。而且,对方的力量属性似乎对它有着天然的克制,让它的归墟邪力难以完全发挥效果!
“该死!”玄冥真人见水脉锁链难以困住秦昭,一咬牙,喷出一口精血在白骨法杖上,法杖幽光大盛,“圣尊!请享用血食,诛杀此寮!”
他法杖指向那些幸存的水妖和庙祝!
那些水妖和庙祝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控制,身不由己地飞向邪鳞!
邪鳞猩红的竖瞳中闪过一丝残忍,利爪一挥,便将飞来的几名水妖和庙祝抓住,塞入口中,大口咀嚼!血肉横飞,惨叫声戛然而止!吞噬了这些血食,邪鳞身上的气息竟然又暴涨了一截,鳞片上的乌光更加深邃,伤势也在迅速恢复!
“以同类为食,孽障当诛!”秦昭见状,怒火更盛。他不再保留,体内平衡之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奔腾起来!
他不再仅仅依靠“归途”刃,左手捏诀,口中念念有词,引动天地间的浩然正气!虽然此地水汽弥漫,邪气森森,但天地正气无处不在!
“煌煌天威,昭昭日月,以吾之名,引正气诛邪!”
随着他法诀引动,夜空之中,那厚重的雨云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拨开了一丝缝隙,一缕皎洁的月光穿透而下!虽只有一缕,却蕴含着至阳至刚的破邪之力,如同利剑般,精准地照射在邪鳞的身上!
“嗷——!!!”
月光临体,邪鳞如同被滚油泼中,周身冒出浓郁的黑烟,发出痛苦不堪的嚎叫!它身上的鳞片在月光下发出“嗤嗤”的声响,竟然有融化的迹象!归墟邪物,至阴至寒,最惧这等纯阳之力!
此消彼长!秦昭抓住机会,身形与刀光合二为一,人随刀走,刀随人转,化作一道撕裂黑暗的惊鸿!
“归途——寂灭!”
这一刀,蕴含了他对“终结”、“虚无”的领悟,更是将方才引动的那一缕月光正气融入其中!刀光不再是纯粹的血金色,而是边缘流淌着一层圣洁的月辉!
快!无法形容的快!超越了神识捕捉的极限!
邪鳞刚从月光灼烧的痛苦中稍稍回神,那致命的刀光已至眼前!它只来得及将覆盖着最坚硬鳞片的双臂交叉挡在身前,同时张口喷出一道凝聚了它本源邪力的漆黑吐息!
然而——
嗤!
刀光如同热刀切牛油,毫无阻碍地切开了漆黑的吐息,然后掠过邪鳞交叉格挡的双臂,再然后,掠过它的脖颈!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邪鳞的动作僵住,猩红的竖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与极致的恐惧。它交叉在身前的双臂,齐肘而断,断面光滑如镜!紧接着,它的脖颈处出现了一道细密的血线!
“不……可……能……”它的精神波动充满了绝望。
下一刻,它的头颅与身躯分离,庞大的无头身躯轰然倒地,断颈处喷涌出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黑色血液,将地面腐蚀出一个个坑洞。而那颗狰狞的头颅滚落在地,猩红的瞳孔迅速黯淡。
不可一世的邪鳞,竟被秦昭抓住破绽,一刀枭首!
“圣……圣尊?!”玄冥真人看到这一幕,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傻了,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无边的恐惧与绝望。他最大的倚仗,竟然……就这么死了?
秦昭持刀而立,微微喘息。方才连续爆发,尤其是强行引动月华真气,对他消耗不小。他冰冷的目光转向瘫软在地的玄冥真人。
“到你了。”
玄冥真人浑身一个激灵,猛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国公爷饶命!国公爷饶命啊!贫道……不,奴婢是被逼的!是那邪卵控制了奴婢!奴婢愿戴罪立功,将功折罪!”
“哦?”秦昭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将功折罪?那你告诉我,这邪卵从何而来?你与归墟,又有何关联?江淮水域的异常,是否皆因你而起?”
玄冥真人为了活命,如同竹筒倒豆子般,将自己所知尽数说出。
原来,这龙王庙早在百年前便已存在,最初只是祭祀邗江水神的小庙。约在三十年前,玄冥真人的师父,上一代庙主,在一次探索古河道时,意外发现了一处通往“幽冥水眼”的裂隙(实则是微型的归墟泄漏点),并从裂隙附近带回了这颗沉寂的邪卵。其师被卵中散发的邪力诱惑,开始以秘法祭祀,修为大增,但也逐渐心智迷失。玄冥真人接任后,更是变本加厉,不仅继续祭祀,还暗中勾结水妖部落,以活人精血加速邪卵孵化,企图借助这“圣尊”的力量,掌控江淮水脉,甚至图谋更大。
而江淮水域近年来水妖频发、气候异常,确实与这邪卵不断吸收水脉灵机、散播归墟污染有关。那位杜鸿渐节度使,并非完全不知情,但龙王庙势力盘根错节,与地方世家、水妖乃至朝中某些势力都有牵连,加之玄冥真人确实有些“保佑”风调雨顺的手段(实则是以力量暂时压制其他水妖),杜鸿渐投鼠忌器,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朝中势力?”秦昭捕捉到关键信息,“是哪一方?”
“奴婢……奴婢不知具体,只知是通过江南道的一位观察使传递消息,对方似乎……似乎与当年的韦氏余孽有些关联……”玄冥真人战战兢兢地说道。
韦氏余孽?秦昭眼中寒光一闪。看来,当年韦后之乱虽平,其党羽却并未彻底肃清,仍在暗中兴风作浪,甚至与这归墟邪物勾结!
“那传音警示于我之人,又是谁?”秦昭再问。
“是……是奴婢的一个记名弟子,心性未泯,不忍见更多无辜受害,曾出言劝阻,被奴婢囚禁在地牢……想必是他寻机逃出,冒险给国公爷报信……”玄冥真人冷汗涔涔。
问清楚了想知道的信息,秦昭看着磕头不止的玄冥,眼中没有丝毫怜悯。此獠为了一己私欲,残害无数生灵,罪无可赦。
他并指如剑,一道灵力洞穿其眉心,断绝其生机。
玄冥真人身体一僵,软倒在地,眼中神采涣散。
秦昭看着一片狼藉、邪气尚未完全散去的龙王庙,又看了看那邪鳞的尸体与破碎的卵壳,眉头紧锁。虽然诛杀了首恶,但归墟对江淮水脉的污染已然造成,需要时间慢慢净化。而且,韦氏余孽与归墟勾结,这更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必须尽快将金人送至南海!
他不再停留,身形一闪,离开龙王庙,返回驿馆。
回到驿馆时,天色已近拂晓,雨也停了。驿馆内的兵丁修士已然苏醒,虽对昨夜集体“沉睡”有些疑惑,但见一切如常,也只当是自己疏忽。
秦昭如同无事发生,吩咐下去,今日便启程离开扬州。
当杜鸿渐得知秦昭突然要离开,急忙赶来驿馆,神色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与探究。显然,龙王庙昨夜那么大的动静,他不可能不知情。
“国公爷为何如此匆忙?可是下官招待不周?”杜鸿渐试探道。
秦昭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杜节度使,江淮水脉之事,你好自为之。龙王庙已除,残余水妖与污染,还需你尽力肃清。若再姑息养奸,他日酿成大祸,恐非你所能承担。”
杜鸿渐闻言,脸色瞬间煞白,冷汗涔涔而下,哪里还不明白秦昭已知晓内情,连忙躬身道:“下官……下官明白!定当竭尽全力,肃清妖氛,不负国公爷教诲!”
秦昭不再多言,登上了早已准备好的、沿运河南下的官船。那尊金人箱笼被再次小心安置。
官船缓缓驶离扬州码头,破开清晨的薄雾,向着南方而去。
杜鸿渐站在码头上,望着远去的船影,久久不语,脸上神色变幻不定,最终化为一声长叹与一丝决然。
船头,秦昭迎风而立,衣袂飘飘。解决了扬州之患,但他心中并无轻松。韦氏余孽、归墟污染、南海通道……前路依旧迷雾重重。
而绯烟与“追云号”,你们究竟在何方?
他握紧了拳头,目光坚定地望向水天相接之处。
无论前路有何艰难险阻,他也必将这“钥匙”送至,关闭那祸乱之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