倭寇的残船在身后缓缓沉没,海面恢复了短暂的平静,唯有咸腥的海风与“逐浪蛟”号破浪前行的声音。但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因为船只正驶向那片被周老大称为“魔鬼三角”、被秦昭认定为“无尽海眼”的终极险地。
越是靠近,周遭环境越是诡异。天空彻底失去了颜色,化为一种压抑的铅灰色,仿佛凝固的金属穹顶。海水不再是深蓝,而是近乎墨黑,粘稠得如同石油,船行其上,阻力大增。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了腐烂海藻、硫磺和某种未知腥气的怪味,吸入肺中带着隐隐的刺痛。
最令人不安的是声音。那从深海传来的规律震动愈发清晰,如同某种沉睡巨兽的心跳,沉闷而有力,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同时,还有一种若有若无、仿佛无数人窃窃私语又似怨魂哀哭的杂音,直接作用于灵魂,让人心烦意乱,若非秦昭提前让众人佩戴了玉真子准备的清心符箓,恐怕早有水手精神崩溃。
“国公,前方就是‘鬼见愁’迷雾区了。”周老大指着前方一片无边无际、缓缓翻滚的灰白色浓雾,声音干涩,“这雾邪门得很,罗盘在里面会彻底失灵,再好的水手也会迷失方向,而且……据说雾里有东西。”
秦昭点头,左眼鉴妖瞳术全力运转,金光试图穿透迷雾,却如同泥牛入海,只能看到一片混沌的能量乱流。“这迷雾并非水汽,而是高度凝聚的阴煞之气与混乱灵机的混合物,能隔绝感知,扭曲方向。大家紧守心神,跟紧船只。”
“逐浪蛟”号义无反顾地驶入了浓雾之中。霎时间,天地仿佛被吞噬,视线不及船头,声音也变得沉闷扭曲,唯有那深海的心跳和诡异的低语更加清晰。船上的照明符箓光芒被压缩到极致,只能照亮周围数尺范围。
周老大凭借多年经验和对海流的细微感知,艰难地操控着船舵,试图保持直线航行。但迷雾中似乎存在着无形的力量,不断拉扯、偏移着船身,让他额头见汗。
绯烟闭目感应,忽然指向左前方:“那边!有强烈的空间扭曲感,还有……血腥味和战斗残留的能量波动!”
顺着绯烟指引的方向航行约莫一炷香时间,前方的迷雾似乎淡了一些。然后,一幅惨烈的景象映入众人眼帘。
海面上漂浮着大量的船只碎片,焦黑的木板、断裂的桅杆、破碎的帆布……以及一些残缺不全、被啃噬过的尸体!从残留的衣物和特征看,正是之前逃窜的那两艘倭船上的倭寇,以及一些南洋邪术师的残肢!海水被染成了暗红色,浓重的血腥味即使在这诡异的迷雾中也清晰可闻。
“他们……他们在这里遭遇了袭击!”一名水手声音颤抖。
周老大检查了一块较大的碎片,面色凝重:“不是寻常海兽……这断口,像是被什么巨大的力量直接撕碎的!而且,这些尸体上的啃咬痕迹……很怪异。”
秦昭俯身,仔细观察一具漂浮的倭寇尸体。尸体胸口有一个巨大的贯穿伤,边缘焦黑,仿佛被高温瞬间灼烧过,但伤口周围的皮肉却又呈现出被冻僵的青紫色。更诡异的是,尸体的表情凝固在极致的恐惧与一种……诡异的陶醉之中,十分矛盾。
“是‘虚无之噬’的力量残留。”秦昭沉声道,他感受到了那熟悉的、冰冷死寂中带着吞噬一切欲望的气息,“但其中还混杂了别的……一种极寒与极热交织的狂暴能量。”
绯烟也感应到了,她蹙眉道:“像是……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在冲突、在吞噬。难道这‘无尽海眼’里,除了‘虚无之噬’,还镇压着别的什么东西?”
这个发现让情况更加复杂。禹王玄鼎镇压的,可能不仅仅是“冰魄之心”或者某个魔物,而是一个更加复杂、更加危险的平衡场?
“继续前进。”秦昭下令。孙孝哲等人的主力并未在此,他们要么已经进入了更深处,要么……已经成了这海眼的一部分。
“逐浪蛟”号小心翼翼地穿过这片漂浮着残骸的血色海域,前方的迷雾再次变得浓郁。然而,这一次,迷雾中开始出现一些光怪陆离的幻象。
有时是金山银海,珠宝璀璨,诱惑着水手们跳海;有时是故乡亲人招手呼唤,令人潸然泪下;有时则是狰狞鬼怪扑面而来,吓得人肝胆俱裂……这些都是迷雾干扰心智所产生的幻觉,若非有清心符和秦昭、绯烟坐镇,恐怕整船人早已自相残杀或跳海自尽。
秦昭以自身强大的心念之力,如同定海神针,稳固着众人的心神。绯烟则不时以狐火灼烧那些过于凝实的幻象,将其驱散。
就在他们艰难前行之时,前方迷雾中,突然出现了一点微弱的、稳定的金光!
那金光在灰白色的浓雾中格外显眼,如同指引方向的灯塔。随着船只靠近,金光的来源逐渐清晰——那竟然是一座岛屿的轮廓!岛屿上山峦起伏,林木苍翠,亭台楼阁隐约可见,仙鹤祥云环绕,一派祥和仙境景象!金光正是从岛屿最高处的一座宫殿中散发出来的。
“是仙山!是蓬莱仙山!”一些水手激动地叫喊起来,眼中充满了狂热与渴望。徐福东渡寻找长生不老药的传说深入人心,此刻见到这传说中的仙境,难免心神动摇。
就连经验丰富的周老大,呼吸也急促了几分,下意识地就要调整航向靠过去。
“稳住!”秦昭一声低喝,如同惊雷在众人耳边炸响,“那是幻象!仔细感受!”
他左眼金光爆射,强行看穿那仙山表象。在鉴妖瞳术的视野中,哪有什么仙山楼阁?那分明是一片更加狂暴、更加危险的能量乱流区!无数的空间裂缝如同黑色的闪电在其中明灭,吞噬着一切靠近的物质与能量!那所谓的“金光”,其实是能量剧烈摩擦碰撞产生的毁灭性能量辐射!所谓的“仙鹤祥云”,则是被扭曲的光线和能量粒子流!
这根本就是一个死亡陷阱!任何船只若被其表象迷惑靠近,瞬间就会被撕成碎片!
绯烟也以青丘秘法感应,脸色发白:“好强的迷惑性!这幻象并非单纯针对视觉,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勾起内心最深处的渴望!若非明远哥哥提醒,我们恐怕……”
水手们闻言,冷汗涔涔而下,后怕不已。这“无尽海眼”实在太可怕了,步步杀机,防不胜防。
秦昭目光凝重地看着那片死亡能量区,心中却是一动。伊本·法立德的信中提及,徐福寻找的蓬莱,与无尽海眼位于同一海域。眼前这以蓬莱仙山为伪装的死亡陷阱,是否正是徐福当年遭遇的?或者说,是守护真正秘密的屏障?
他让周老大记下这个位置的相对坐标(虽然在此地坐标意义不大,但可做参考),然后指挥船只远远绕开这片致命的幻象区域。
然而,就在他们绕行之时,异变再生!
前方的迷雾突然剧烈翻滚,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搅动。紧接着,一艘庞大、古老、风格迥异于当代的巨舰,冲破迷雾,赫然出现在了“逐浪蛟”号的正前方!
那巨舰通体由某种暗金色的金属打造,船首雕刻着巨大的龙首,船帆破败,却依旧散发着一种洪荒、威严的气息。船体上布满了战斗留下的伤痕,以及……一些非人力所能造成的巨大爪痕和腐蚀痕迹。
最令人震惊的是,在这艘古老巨舰的甲板上,站立着数十名身着先秦样式铠甲、手持青铜兵器的……兵马俑?!它们如同活物一般,眼眶中跳动着幽蓝色的魂火,整齐划一地转向“逐浪蛟”号,散发出冰冷的杀意!
而在舰桥最高处,一个身影傲然而立。他身着残破的秦代将军铠甲,面容冷峻,正是之前在骊山秘窟中,与魔影激战后生死不明的——守护将军!他竟然出现在了这里!
“入侵者……止步!”守护将军的声音跨越海面传来,依旧冰冷沙哑,但似乎多了一丝……疲惫与急切?“此地……乃始皇禁地……速速……离去……否则……格杀……勿论!”
他的出现,以及这艘明显是秦代风格的巨舰,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秦昭心中念头飞转,骊山秘窟的守护将军,徐福东渡的传说,蓬莱幻影,无尽海眼,禹王玄鼎……所有的线索,似乎在这一刻,被这艘突然出现的先秦巨舰串联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