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式妖祸的阴云与轩辕坟残碑的谜团相互交织,让秦昭感到一张无形的大网正从四面八方罩向长安,而网的诸多线头,似乎都隐约指向了那片被封印的废墟。大食国师伊本·法立德的态度暧昧不明,既像是交易的提出者,又仿佛自身也陷入了某种漩涡之中。
就在秦昭全力调查妖祸袭击、试图找出那融合妖力与火药的神秘袭击者,并严密监控四方馆与轩辕坟废墟动向之际,一桩看似与此无关的陈年旧案,却意外地掀开了冰山的一角。
事情源于一场普通的坊间火灾。平康坊北里一所久无人居、据说曾是一位获罪官员外室居住的废宅,因雷击(或疑似人为纵火,尚未查清)而引发火灾。火势不大,很快被武侯铺扑灭,但在清理火场废墟时,负责此案的坊吏却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东西——并非金银细软,而是一个被埋藏在寝室地砖之下、以精铁打造、虽经烈火焚烧却依旧结构完好的密匣。
密匣锁具精巧,坊吏不敢擅动,依律上交京兆府。京兆府官员尝试开启未果,见匣上隐约有符文痕迹,心知可能涉及非凡之事,不敢怠慢,立刻将密匣连同案卷一并移交鉴妖司。
当这个布满烟熏火燎痕迹、却依旧散发着冰冷阴森气息的铁匣被送到秦昭案头时,他立刻察觉到了其上残留的、极其微弱却异常阴邪的能量波动——那是一种融合了密宗邪法与某种妖术的混合气息,令人极不舒服。
他挥手让旁人退下,独自审视铁匣。锁具结构复杂,内含自毁机关,强行开启恐会损毁内物。他沉吟片刻,指尖逼出一缕极其细微的混沌灵力,如同最精密的探针,缓缓渗入锁孔,感知其内部结构。同时,另一只手轻轻按在腰间血刃的刀柄之上,那缕镜花仙子的银白发丝传来淡淡的清凉意,帮助他稳定心神,抵御那邪异气息的侵蚀。
时间一点点过去。秦昭额角渗出细汗,这锁具之精妙阴毒超乎想象,若非他灵觉远超常人,又有混沌之力和青丝护持,根本无从下手。
终于,伴随着一声极其轻微的“咔哒”声,锁芯内的几个关键机括被灵力同时触动!
铁匣盖子弹开了一条缝隙。
没有预想中的毒箭暗器,只有一股陈旧的、混合着麝香与某种腐朽纸张的气味扑面而出。
秦昭小心翼翼地将匣盖完全打开。里面并无金银珠宝,只有一叠码放整齐的信笺,以及几块雕刻着诡异佛像、却面露狰狞之色的黑色令牌。
信笺的纸张是上好的江淮宣纸,微微泛黄,显示已有些年头。而当他看到信笺上的字迹时,瞳孔骤然收缩!
那字迹秀逸中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霸道,笔锋凌厉,他曾在宫中旧档中见过——这是早已在唐隆政变中被赐死的前朝镇国太平公主的笔迹!
他深吸一口气,拿起最上面的一封信。信的内容并非诗词唱和,也非政务往来,而是用一种极其隐晦的暗语写就,夹杂着许多密宗术语和诡异的符号。收信人的称谓则是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法号——“噬魂上师”!
秦昭对密宗了解不多,但也听说过吐蕃境内有一些修行邪法、与妖鬼为伍的妖僧,这“噬魂上师”听名号便绝非善类。
他强压心惊,继续往下看。随着破译的深入,信中的内容让他脊背发凉!
太平公主在信中与这位“噬魂上师”探讨的,竟是如何利用“幽冥渊”的恶妖之力,炼制一种“无畏无痛、唯命是从”的“护法神兵”!信中提到了“妖骨为基,阴火淬炼,辅以金石爆裂之力”等骇人听闻的设想,甚至提及了数次失败的实验和“材料”(显然是指活人)的损耗!
其中一封信的末尾,太平公主还略带抱怨地提到,韦后(当时尚未被诛)对其与吐蕃僧侣往来过密有所察觉,并试图通过其党羽“黑冢”插手“神兵”计划,攫取成果,被她巧妙化解云云。
再看那几块黑色令牌,入手冰凉刺骨,正面雕刻着扭曲的忿怒明王像,背面却是密密麻麻的、用人骨粉混合某种邪血绘制的微型妖文符阵!这些令牌,显然是用来控制和驱使那些所谓“护法神兵”的信物!
铁证如山!
这密匣中藏匿的,竟是太平公主生前与吐蕃妖僧勾结,试图创造融合妖力、邪法与火药(金石爆裂之力)的邪兵计划的秘密通信和部分控制信物!
所谓的“新式妖祸”,那被驯化、被抹去灵智、与火药结合进行刺杀袭击的妖物,其源头,竟然可以追溯到多年前太平公主那疯狂而失败的“遗策”!
显然,太平公主死后,这项邪恶的计划并未完全湮灭。 either是那个“噬魂上师”并未放弃,继续在研究,并取得了突破;或者是这些秘密落入了其他人手中,被继承和发展了下去!
而最近这一系列袭击,就是在用这种“改良”后的邪兵,在进行某种测试,或是……示威!
秦昭猛地想起,第一个遇害的工部员外郎,其家族似乎与当年太平公主一党有着千丝万缕的、未被清算干净的远亲关系!这难道是灭口?还是警告?
而大食国师索要轩辕坟残碑,与这太平遗策又有什么关系?难道残碑中记载的某种上古秘法,能进一步完善甚至控制这种邪兵?
无数线索在秦昭脑中疯狂碰撞、交织!
他立刻意识到,这个废宅绝非偶然。要么是当年太平公主秘密进行实验的场所之一,要么就是有人故意在此地留下线索,借一场火灾将密匣“送”到他的面前!
目的何在?是提醒?是栽赃?还是……想借他之手,去对付另一股势力?
秦昭缓缓合上铁匣,指尖冰凉。
长安城的这潭水,比想象中更深、更浑。
太平公主虽死,其遗毒犹在,甚至与吐蕃妖僧、未知的南海黑影、乃至西域大食的势力都可能产生了错综复杂的勾连。
而这一切的核心,似乎都隐隐指向那能够创造、控制或增强“邪兵”的力量源泉——轩辕坟残碑!
他必须立刻进宫,面见皇帝。此事已远超鉴妖司的职权范围,涉及前朝逆党、吐蕃妖僧,甚至可能引发邦交争端。
然而,在他起身之前,一名心腹缇骑匆匆而入,递上一份刚从轩辕坟外围监控点送来的最新密报。
密报只有简单一行字:
“子时三刻,有黑影潜入废墟核心区,身形模糊,疑似运用土遁之术,值守金吾卫未察觉。其离去后,核心区残留微弱……火药味。”
秦昭的目光瞬间锐利如刀!
果然!有人按捺不住,开始亲自探查轩辕坟了!
是太平公主的余孽?吐蕃妖僧?还是……那位看似置身事外的大食国师?
他握紧了手中的密报和铁匣钥匙。
看来,今晚的皇宫,注定不会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