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初刻,太液池水已成银浆。
秦昭的血刃划开粘稠的液面,刃身银蓝交错的纹路在浆液中延伸出丈许光带。完全融合青霜剑格的血刃重若山岳,每次挥动都带起诡异的漩涡。鉴妖瞳穿透浑浊的银浆,看到池底景象已彻底异变——原本的青铜祭坛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狐首形状的入口,獠牙状的石柱间流淌着熔岩般的赤红液体。
\"轩辕坟...\"秦昭的妖化右臂玉质化程度加深,皮肤下浮现出与入口符文相同的古老妖文。这些文字与血刃产生共鸣,刀柄处的倒刺再次扎入掌心,但这次汲取的不是银血,而是某种更本质的东西——记忆碎片如潮水涌来:
七岁那年被父亲按在池边时,他惊恐地看到池底有个旋转的漩涡。如今才明白,那根本不是漩涡,而是狐首入口的瞳孔位置!更骇人的是,当时韦后手中捧着的鎏金香炉,炉身上刻着的正是入口獠牙上的咒文。
银浆突然沸腾。无数气泡从池底升起,每个气泡中都包裹着扭曲的人脸。秦昭的血刃横扫而过,斩碎的气泡却释放出更浓稠的银雾。雾中浮现出镜花仙子最后的警示画面:她散魂前将三滴本命精血打入池底,分别对应轩辕坟入口的三大禁制!
右臂中的青霜残剑突然发出蜂鸣。玉质骨骼亮起冰蓝纹路,在银浆中投射出立体的地形图。图中清晰标注出三条安全路径,但终点都是狐首入口的咽喉位置——那里悬浮着一枚巨大的竖瞳,瞳孔中映出的正是被银丝缠绕的绯烟!
\"绯烟撑不过一刻钟了。\"秦昭的血刃突然脱手,如游鱼般射向狐首左眼。刀锋所过之处,银浆自动分开,露出底下森白的兽骨铺就的道路。那些兽骨表面刻满与血刃相同的符文,显然出自同源。
潜入十丈深度时,水压已如巨石压顶。
秦昭的妖化右臂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玉质皮肤出现细密裂纹。但更可怕的是精神层面的压迫——狐首入口的獠牙石柱不断发出低频嘶鸣,每声都直击元神。鉴妖瞳看到真相:这些声波在重组脑内的记忆,试图唤醒被封印的妖性!
血刃突然倒飞而回。刀尖带着缕银白色发丝——正是韦后常用的那款香膏味道!发丝缠绕在刀柄上,瞬间激活了秦昭识海中的某个封印:
神龙政变当晚,韦后确实被斩于太液池边。但流出的鲜血并未渗入泥土,而是被池底伸出的银丝吸收。那些银丝编织成新的人形时,年幼的秦昭正被父亲抱在怀里观看!更惊悚的是,秦岳的血刃当时并未挥向韦后,而是斩断了连接银茧的某根锁链...
狐首右眼突然睁开。瞳孔中射出的不是光线,而是粘稠的黑色液体。这些液体遇银浆立即凝固,形成无数尖刺封堵前路。秦昭的血刃斩碎第一批尖刺,却发现断口处蠕动着细小的狐形黑影——它们正沿着刀身向手臂蔓延!
\"青霜,净!\"秦昭催动右臂中的残剑力量。冰蓝光芒闪过,黑影发出婴儿般的尖啸消散。但消散前的最后画面让他心神剧震:那些黑影的核心,竟然是镜花仙子散魂时被污染的部分元神!
左眼獠牙突然震动。石柱表面剥落,露出里面镶嵌的青铜镜。镜中映出的不是秦昭现在的模样,而是银茧中那个妖身的实时状态——它正在同步模仿秦昭的所有动作,而绯烟被银丝吊在它身后,已成为维持模仿的能量源!
穿过獠牙区域时,异变陡生。
狐首咽喉处的竖瞳突然转动,瞳孔聚焦在血刃的剑格位置。李隆基留下的青霜剑格突然发热,投射出临淄王被囚禁的画面:他心口的空洞正在扩大,里面浮现出与竖瞳相同的纹路!
\"原来剑格是钥匙...\"秦昭刚握住发烫的剑格,整片水域突然静止。银浆凝固成水晶般的质地,将他困在丈许方圆的空间内。正前方的竖瞳裂开缝隙,走出的不是玉面狐,而是镜花仙子完整的魂魄!
\"秦昭,帮我...\"仙子的声音与生前无异,素手轻抚凝固的银浆,\"轩辕坟里有解救绯烟的方法。\"她指尖划过之处,银浆重新流动,显出一条直通竖瞳的捷径。
血刃突然发出刺耳警报。刀身\"斩天命\"铭文亮如烙铁,但秦昭的妖化右臂却不受控制地伸向幻影。就在指尖相触的刹那,右臂中的青霜残剑猛然爆发,冰蓝剑气刺穿幻影胸口!
幻影发出玉面狐的尖啸。破碎的画面如暴雨倾泻:三十年前镜花仙子确实进入过轩辕坟,但不是为除妖,而是送还玉面狐被斩下的三尾!当时陪同的除了秦岳,还有李隆基的师父。三人共同在坟内立下血誓,这才换来神龙政变后的短暂和平...
\"血誓...原来是这样...\"秦昭咳出银血。他终于明白父亲为何终生不再用血刃——那柄刀是血誓的契约物,而秦岳晚年看到的\"幻觉\",实则是玉面狐通过血誓连接传来的威胁!
竖瞳突然完全睁开。真正的玉面狐幻影浮现,但出乎意料的是,她攻击的目标不是秦昭,而是血刃!狐爪击中剑格的瞬间,李隆基的惨叫声穿透水障传来——远在兴庆宫的临淄王心口爆开血洞!
血刃上的剑格出现裂痕。
秦昭的妖化右臂突然自行分解,玉质骨骼脱离血肉,重组为微型青霜剑形态。这是镜花仙子预留的最后手段——她早算到玉面狐会攻击剑格,特意将真正的核心藏在秦昭骨中!
新生的青霜剑刺入竖瞳。狐首入口剧烈震动,獠牙石柱纷纷倒塌。池底裂开深不见底的缝隙,露出底下真正的轩辕坟入口:那不是想象中的墓穴,而是由无数狐狸骸骨组成的巨大漩涡。漩涡中心漂浮着面青铜镜,镜中映出的竟是当代青丘族长的实时影像!
绯烟传来的感应突然强烈。小狐妖的断尾正在青铜镜前燃烧,金血在镜面画出古老的图腾。随着图腾完成,镜中的青丘族长突然转头,目光穿透时空落在秦昭身上:
\"青丘圣女之子,终于来了...\"
血刃突然挣脱掌控,飞向青铜镜。刀尖触及镜面的刹那,秦昭的识海炸开最后一段记忆:他的生母根本不是被韦后所害,而是自愿化作银茧核心,只为镇压轩辕坟底漏出的上古妖气!而玉面狐所谓的复仇,实则是想释放那些被镇压的恐怖存在...
玉面狐幻影发出震怒的咆哮。狐爪撕开银浆,但这次的目标是青铜镜!就在利爪即将击中镜面时,镜中的青丘族长突然伸手——那只布满狐毛的手竟真实地穿出镜面,抓住了幻影手腕。
\"姐姐,该醒了。\"族长的声音带着奇异的韵律。她另一只手按在自己心口,挖出的不是心脏,而是半块青霜剑尖碎片——正是绯烟苦苦守护的那部分!
轩辕坟入口彻底洞开。
骸骨漩涡加速旋转,产生的吸力将银浆抽成巨大的漏斗状。秦昭被卷入漩涡中心,血刃与青霜剑在身前组成十字光障。透过光障,他看到坟内的真实景象:
根本没有什么坟墓,而是条贯穿人妖两界的裂缝!裂缝这边是太液池底,另一边却漂浮着仙界戒律柱的残骸。镜花仙子被锁链缠绕的残躯正在裂缝中央沉浮,她的左手保持着结印姿势,指尖凝聚着最后一点仙光。
玉面狐幻影突然碎裂。真正的本体从裂缝深处浮现——那是头残缺的九尾狐,六根断尾处滴落的银血正被裂缝吸收。更令人心惊的是,她额头嵌着半面铜镜,镜中映出的竟是韦后逐渐融化的脸!
\"都是...骗局...\"韦后的声音从狐额镜中传出。她的半张脸已经化成银浆,露出底下的仙界符文,\"玄女...好算计...\"
秦昭的妖化右臂突然剧痛。青霜剑强行脱离骨骼,与血刃完全融合。新生的兵器既不是刀也不是剑,而是形似狐爪的奇异弯刃。刃身上同时浮现仙、妖、人三族符文,最中央的位置亮起镜花仙子最后留下的两个字:
「斩念」
裂缝深处突然睁开无数眼睛。那些眼睛的瞳孔全是竖瞳,与秦昭的妖瞳一模一样。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锁链断裂声,某个庞大到无法形容的存在正从裂缝另一端苏醒...
绯烟最后的求救信号在此刻断绝。青铜镜彻底碎裂,青丘族长的身影化作金光融入秦昭右臂。太液池上空的血月突然停止膨胀,开始向内坍缩——最后的时刻,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