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
李建国裹着军大衣站在医院走廊里,指间的烟蒂积了长长一截灰烬,他猛吸一口,呛得喉咙发紧。
急诊室的灯还亮着,玻璃窗上凝着一层白霜。
半小时前,他刚从保卫科听完汇报,后勤处副主任只昌黎,在家属院和肖技术员的媳妇偷情,被抓了现行。
就连生病的孩子都放在一旁不管,好在送去的及时,打过针之后就退烧了,不然...
没想到老肖平时看着像面团性子,实际烈得像炮仗。
“李政委,只副主任还在抢救。” 护士匆匆走出来,白大褂上沾着血渍,“颅内出血,血压掉得厉害,情况不太好。”
李建国掐灭烟,指节泛白。
只昌黎这小子,一年前从京市军区调来,整天嬉皮笑脸的,跟谁都能凑到一起去,好在后勤处的工作也没出过什么岔子,就是这作风…他早有耳闻,但是一直没有实据。
保卫科的干事跟在后面,声音发颤:“政委,老肖已经关起来了,他媳妇现在在值班室一直哭...”
“胡闹!” 李建国低喝一声,走廊里的回声格外清晰,他来回踱了两步,军靴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备车。”
现在人昏迷不醒,早晚瞒不住,李建国看着手中的号码,深吸一口气,还是拨通了电话。
电话接通时,京市刚蒙蒙亮。
接电话的是只家的老保姆,一听是大西北军区的电话,慌忙去叫只夫人。
“喂?哪位?” 只夫人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背景里传来老首长咳嗽的声音。
李建国喉咙发堵,尽量让语气平稳:“嫂子,我是李建国,昌黎… 昌黎出了点事,现在在医院抢救。”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只夫人急促的声音:“怎么回事?他怎么了?伤得重不重?”
“具体情况… 您还是尽快过来一趟吧。” 李建国实在说不出口那丢人现眼的缘由。
半小时后,电话再次响起,这次是只家大哥只昌庭的声音,他现在是京市军区的参谋长,语气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李叔,我弟到底怎么了?您跟我说实话。”
李建国叹了口气,把事情的经过简略说了一遍,那些不堪的内容也没落下。
老肖是个好同志,不能因为这事儿被随意处置。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到李建国以为信号断了。
就在他要开口时,只昌庭的声音再次传来,带着压抑的怒火:“我知道了,我们马上过去,最快后天下午到。”
挂了电话,李建国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心里沉甸甸的。
只家是什么人家?
只老首长是跟着主席打天下的,只昌庭在京市军区手握实权,两个女儿也都是军区里的骨干。
只昌黎是只家的小儿子,从小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这次出了这种事,还伤得这么重,只家这群人来了,怕是要掀了这西北军区的天。
第三天下午,几辆军用吉普气势汹汹的驶向西北军区医院。
李建国带着军区几位领导在医院门口等候,寒风卷着雪沫子打在脸上,生疼。
“哧——”
几辆吉普停在众人面前。
车门打开,首先走下来的是只昌庭,他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肩章在雪光下闪着冷冽的光,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像刀子一样锐利。
紧随其后的是只夫人,她穿着深色棉袄,头发有些凌乱,眼睛红肿,一看到李建国,脚步就踉跄起来。
“建国,我家昌黎呢?” 沈淑芳抓住李建国的胳膊,声音发抖。
“嫂子,您先别急,医生还在抢救。” 李建国连忙扶住她。
“我爸和二姐三姐呢?” 只昌庭侧头询问。
“老首长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大小姐,二小姐处理完手头的事,明天一早就到。” 只昌庭的警卫员低声回答。
一行人匆匆走进医院。
病房外,沈淑芳隔着玻璃窗看到躺在病床上的只昌黎,身上插满了管子,脸色苍白得像纸,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我的儿啊……”
只昌庭扶住母亲,对医生沉声道:“我弟弟情况怎么样?”
主治医生是军区医院最好的脑科专家,他擦了擦额头的汗:“病人颅内出血严重,压迫了神经,一直处于昏迷状态...我们已经尽力了。”
“尽力?” 只昌庭的声音不大,但气势十足,“人交给你们军区,现在他躺在这里人事不省,你跟我说尽力了?”
“昌庭!” 李建国连忙拉住他,“医生确实尽力了,这是意外。”
只昌庭甩开他的手,眼神冰冷地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意外?我弟弟在你们军区出了这种事,你告诉我是意外?那个动手的人呢?”
“已经被关起来了。” 白杨连忙上前。
“关起来就行了?” 只昌庭冷笑一声,“我弟弟要是醒了还好,要是...看我怎么跟他算账!”
就在这时,护士匆匆跑过来:“医生,病人血压又降了!”
医生脸色一变,转身进了病房。
很快,护士拿着血型化验单跑出来:“病人急需输血,库房血不够用!”
沈淑芳一听,立刻说:“抽我的!”
“嫂子,您年纪大了,身体……” 李建国劝阻道。
“我不管!只要能救我儿子,抽多少都行!” 沈淑芳说着就要撸袖子。
护士连忙拦住她:“夫人,您先别急,我们需要先做配型。”
很快,配型结果出来了,护士却一脸困惑地看着化验单,又看了看沈淑芳,犹豫了半天,才对医生低声说了几句。
医生皱起眉头,接过化验单看了看,又看了看只昌庭:“这位同志,您是病人的家属吧?能抽点血做个配型吗?”
只昌庭虽然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可以。”
他跟着护士去了抽血室,沈淑芳焦急地守在病房门口。
李建国看着这一幕,心里五味杂陈。
十几分钟后,护士拿着新的化验单跑了出来,脸色苍白,声音都在发抖:“医生… 医生… 配型结果…”
医生接过化验单,越看眉头皱得越紧,最后他深吸一口气,走到只昌庭面前,语气凝重:“这位同志,您确定… 您是病人的亲人吗?”
只昌庭一愣:“什么意思?我当然是。”
“可是……” 医生犹豫了一下,“根据配型结果,您和病人血型匹配不上,刚才这位夫人也匹配不上。”
“二位没办法给病人输血。”
“你说什么?” 沈淑芳像是被雷劈了一样,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他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你是不是搞错了?”
“我们也希望是搞错了,” 医生连忙解释,“但血型不会说谎。Ab 型血的孩子,父母的血型组合是有特定可能的,而您的血型是 A 型,沈老首长的血型据我们了解是 o 型,A 型和 o 型的父母,是不可能生出 Ab 型血的孩子的。”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沈淑芳激动地喊道,眼泪汹涌而出,“昌黎是我的儿子!他怎么可能不是我的儿子?你们一定是验错了!我要再验一次!”
只昌庭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他扶住情绪激动的母亲,对医生沉声道:“再验一次。如果是你们医院的问题,我绝不姑息。”
“好,我们马上安排重新检验。” 医生不敢怠慢。
病房外一片死寂,只有沈淑芳压抑的哭声。
只昌庭站在窗边,望着外面飘落的雪花,脸色阴沉得可怕。
昌黎不是他的亲弟弟?这怎么可能?
他们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从小到大,他一直把这个最小的弟弟护在身后,他怎么可能不是只家的人?
突然想到什么,只昌庭神色冰冷的吩咐一句:“去查查当年收养我昌黎的那户人家。”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