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6日，清晨。 窗外友客鑫的天空是铅灰色的，压抑得透不过气。
廉价旅馆的房间内弥漫着消毒水和药片的苦涩气味。
酷拉皮卡躺在靠墙的单人床上，额头上覆着被体温蒸得温热的湿毛巾，金色的发丝汗湿地黏在苍白的脸颊上。
他的呼吸急促而灼热，即使在昏睡中，眉头也紧锁着，仿佛在与无形的梦魇搏斗。
从4号夜里回来开始，这场来势汹汹的高烧就将他彻底击倒，体温如同失控的炉火，反复灼烧着他的意志。
雷欧力正拧着一条新的冷水毛巾，小心翼翼地替换掉酷拉皮卡额头上那块已经变温的。
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嘴里还低声嘟囔着：“见鬼，这烧怎么还不退……都烫手了……” 他粗糙的手指偶尔碰到酷拉皮卡滚烫的皮肤，心就跟着揪一下。
莫里静默地站在房间的阴影角落，几乎与墙壁融为一体。
他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表情，但周身散发的气息比平时更加沉凝。
他每隔一段时间，目光就会精准地扫过酷拉皮卡手腕内侧——那里曾是他留下“隙锚”印记的位置，虽然印记已因任务结束而消散，但他似乎仍在感知着某种无形的联系。
此刻，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的手腕内侧，仿佛在确认什么。
“还是没退……” 仙派收回放在酷拉皮卡额头上的手，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
“睡的倒是安稳，可这烧……已经一整天了。” 他看向坐在床边椅子上的旋律。
旋律正尝试用她特制的竖笛吹奏一段舒缓的安魂曲调，笛声空灵宁静，试图抚平酷拉皮卡潜意识里的焦躁。
但笛音流淌过酷拉皮卡紧蹙的眉头，却未能带来丝毫舒缓，旋律放下笛子，轻轻摇头，低声道：“连我的笛子也不起作用……这说明他不是因为单纯的疲劳或身体透支而病的。
是更深的东西……精神的冲击，念力的反噬，还有……”
她没说完，但房间里的人都明白——是那夜亲手束缚库洛洛、与旅团周旋到极限所带来的沉重负荷，是复仇的执念与同伴安危的拉扯撕裂了他紧绷的心弦。
仙派站起身，眼神变得坚决：“不能再等了。要是今天再不退烧，就算冒险，也得找医生来看看。
医院太危险，旅团的人可能正像疯狗一样到处嗅探，我去找我熟悉的医生，他在黑街有些门路，或许能秘密出诊。”
旋律抬起头，蓝色的眼眸里充满了感激和忧虑：“太感谢你了，仙派先生。请……务必小心。”
“我去。” 一个低沉平稳的声音从角落响起。莫里向前一步，从阴影中走出。
他的目光掠过床上的酷拉皮卡，最终落在仙派身上。“空间移动更快，更隐蔽。告诉我地点和接头方式。” 他的语气没有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可靠。在这种时刻，他主动承担了风险最高的外出任务。
“我也……” 雷欧力刚想开口说自己跟去保护，就被仙派抬手制止了。
“雷欧力，你留在这里。” 仙派语气不容置疑，“酷拉皮卡需要人照顾，而且你懂点医理，万一有什么紧急情况，比我们更管用。莫里一个人行动更灵活。” 他快速低声向莫里交代起地点和暗号。
雷欧力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重重坐回酷拉皮卡床边的椅子上，拿起水杯和棉签，小心翼翼地给酷拉皮卡干裂的嘴唇沾水。
他像个焦躁的家长，眼睛一刻也不敢离开病床上的人。
隔音并不好的墙壁，隐约传来仙派和莫里低语、以及莫里瞬间消失时那微弱的空间波动。
小杰和奇犽挤在另一张床上，气氛有些沉闷。
小杰抱着膝盖，下巴抵在膝盖上，琥珀色的眼睛望着天花板，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旁边的奇犽听：“酷拉皮卡……要是能这样一直烧下去就好了。”
“是啊。” 奇犽下意识地应了一声，银白的脑袋也枕着手臂望着天花板。
但下一秒，他猛地坐直身体，猫眼瞪圆了看向小杰，声音都提高了半度：“喂！你刚才在开玩笑吧？！我居然还附和你！” 他脸上写满了“我怎么会说出这种话”的懊恼。
小杰侧过头，眼神很认真，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哎，可是……假如拍卖会就此结束，我们就不用再和旅团打下去了啊。而且，我觉得酷拉皮卡……他已经不能再和旅团战斗了。”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种少年人难得的沉重洞察。
奇犽愣了一下，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银发：“是啊……” 他想起酷拉皮卡那严苛到致命的制约，
“他若是一心只想着报仇，那时在贝奇塔饭店，就会破坏约定，直接干掉库洛洛，而不顾我们了。就像……就像我们跟派克诺妲在一起时，如果我们当时逃走了，他也会那么做。”
“酷拉皮卡他才不会那样做！” 小杰立刻反驳，语气斩钉截铁。他看着奇犽，眼神明亮而肯定，
“在他跟我们说出自己能力秘密的时候，我就已经察觉到了。我觉得，如果他真的只想着报仇，当初修炼念能力时，就会选择其他更直接、更强大的攻击型能力来修炼。”
奇犽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假如说……是吗？如果只为了杀死仇人，确实用不着这么拐弯抹角，搞出又是束缚又是审判、限制一大堆的锁链。”
“因为真的想置仇人于死地的话，” 小杰用力点头，补充道，“根本用不着这么麻烦，这么‘拐弯抹角’的。”
奇犽的思维被小杰的话引向了更深的层面：“嗯……不过，你那个得‘一对一’的说法才能成立。
但他的对手是一群人，是幻影旅团。即使捉到一个，也不能立刻杀掉，还要问出其他同伙的下落。从这个角度看……”
奇犽的猫眼里闪过一丝了然，“他的能力，在这个时候反而是最实用的！既能精准控制，又能审问情报。我想，他的能力，从一开始就是为‘向整个旅团复仇’而量身定制的，而不仅仅是为了杀死某个特定的人。”
小杰用力点头：“嗯！是这样！” 他的思绪飘远，想起了酷拉皮卡在病倒前，在跌落公园的阳光下，对他们露出的那个极其罕见、带着暖意的笑容，还有那句轻得几乎听不见、却重如千钧的话：“拥有你们这样的好伙伴……真好呢。”
“不过……” 小杰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即使当初修炼能力时是为了复仇……但现在的酷拉皮卡，已经……”
他没能说完，脑海中浮现的是酷拉皮卡在病床上苍白脆弱的脸，以及他提到“伙伴”时眼底那一闪而逝的柔软光芒。现在的酷拉皮卡，心里装着的东西，早已不仅仅是冰冷的仇恨了。
奇犽也沉默了，他重新躺回去，望着天花板，银白的眉头微蹙着：“不过，我还是希望酷拉皮卡现在最好‘有所动作’——快点好起来。
库洛洛还没回去，旅团那帮疯子一定在发疯一样地找他。” 他的声音里带着对未来的隐忧。风暴看似暂时平息，但蜘蛛的复仇，绝不会缺席。
“是啊……” 小杰也躺平了，轻轻应了一声。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过了一会儿，小杰像是想起了什么，小声说：“莫里去找医生了……希望他能快点回来。”
“那家伙虽然有时候神神秘秘的，但办事还是挺靠谱的。” 奇犽嘀咕了一句，目光无意识地瞟向门口的方向，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隔壁房间的情形。
莫里的离开让他们少了主心骨般的守护感，但同时也带来了一丝希望。
这时，房间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雷欧力探进半个身子，他脸上还带着熬夜和焦虑的疲惫，声音刻意压低：
“喂，你们两个小鬼，别吵吵了！酷拉皮卡需要安静！还有，谁去楼下看看有没有吃的？病人醒了可能需要点清淡的流食。” 他嘴上凶巴巴的，眼神却泄露着担忧。
“我去！” 小杰立刻从床上弹起来。
“我去帮忙！” 奇犽也跟着起身。
看着两个少年匆匆跑下楼，雷欧力叹了口气，轻轻带上门。
他背靠着门板，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听着隔壁房间酷拉皮卡依旧灼热的呼吸声，心头的阴霾和隔壁房间弥漫的药味一样浓重。
莫里的行动是穿透阴霾的光束，而他和小杰、奇犽能做的，就是守好这间小小的避难所，等待那束光带来生机。
窗外的友客鑫，铅灰色的天空下，蜘蛛的阴影依旧沉重。
没过多久，走廊里传来轻快的脚步声和塑料袋的窸窣声。
小杰和奇犽回来了，两人手里各拎着几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里面装着牛奶、面包和几盒温热的粥。
食物的香气暂时驱散了房间里浓重的药味。
“雷欧力，吃的买回来了！”小杰压低声音，把东西放在门边的矮柜上。
奇犽则探头看了看酷拉皮卡，确认他还在昏睡。
雷欧力点点头，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宽慰：“嗯，放着吧。辛苦你们了。”
小杰和奇犽回到他们的小房间，关上门。
奇犽立刻坐到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屏幕的光映着他专注的银发和猫眼。
“怎么样？”小杰凑过去，刺猬头几乎要碰到屏幕。
“没动静。”奇犽指尖划过几个猎人网站和黑市悬赏页面，“旅团没发悬赏通缉我们，也没针对酷拉皮卡。”
小杰松了口气，但随即又绷紧：“那就是说……”
“嗯，”奇犽关掉网页，靠在椅背上，“他们打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看来是不打算假手于人，要亲自把我们找出来。不管怎样，待会儿去南匹斯拍卖会场，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
他侧头看向小杰，眼神里带着审视，“对了，你之前神神秘秘说的那个搞钱计划，现在总该告诉我了吧？预算差太多了，我可把希望都押在你这个‘秘密计划’上了！”
小杰挠了挠头，嘿嘿笑了两声，笑容里带着点少年人的狡黠和紧张：“呃……这个嘛……”
“喂！都这时候了还卖关子？”奇犽挑眉，伸手就要去揪他的刺猬头，“怕什么？还是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
“哪……哪有啊！”小杰连忙躲开，心里嘀咕着（我不想说出来把你吓着），嘴上说道：“因为这计划……还需要有人帮忙才行啦！”
“哈？”奇犽抱臂，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那岂不是连一半成功的把握都没有？罢了罢了，快说！现在不说还要等什么时候？”
小杰深吸一口气，凑到奇犽耳边，压低声音，将自己的计划快速而清晰地说了出来。
奇犽听着，银白色的眉毛先是微蹙，随即一点点舒展开来，猫眼里渐渐亮起惊讶和算计的光芒。
“原来如此……”奇犽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弧度，“我们有机会！不止一半，我看有八成把握能成！”
“真的吗？！”小杰眼睛瞬间亮得像灯泡。
“嗯！”奇犽用力点头，脸上也难得露出兴奋的神色，“真的！就这么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