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雨自苍穹倾泻而下,每一滴都如同被烧红的针,尖锐而滚烫,直直刺入这片被诅咒的土地。那“滋滋”声,是血滴触碰皮肤时发出的灼烧之响,一股刺鼻的焦臭在空气里弥漫开来,令人作呕。
祭坛那历经岁月与无数献祭的石头,此刻再也承受不住这股来自天外的压力,轰然裂开一道道狰狞的口子。暗红的雾气从缝隙中汩汩渗出,仿佛地底有无数双隐秘的眼睛在窥视着世间,又像是某种古老的存在在粗重地喘气。
吴浩站在祭坛之下,喉咙像是被一块烧红的炭火烫过,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将灰烬狠狠地吞进肺里,火辣辣的疼痛从咽喉蔓延至全身。他微微转动着干涩的眼球,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妹妹吴晨曦身上。她身着一袭红衣,站在神血散发出的诡异光芒里,那光芒如梦如幻,却又透着无尽的诡异,她的身影在光芒中摇曳,仿佛下一秒就要融化在这诡异的氛围里。然而,她却像一块坚硬的石头,稳稳地立在那里,没有丝毫移动。
吴浩的脑子在那一刻突然清明起来,一些曾经模糊不清的念头如闪电般划过。他猛地意识到,不是妹妹疯了,而是这个世界疯了。眼前的一切,都在宣告着这世界的荒诞与疯狂。也不是妹妹在赴死,而是这残忍的规则,逼着她一步步走向成神之路,在这条充满鲜血与杀戮的道路上,她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利。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想要喊出妹妹的名字,那两个熟悉的音节在喉咙里翻滚,却像是被一团黏稠的血堵住了,无论他如何用力,都发不出一点声音。周围死寂一片,只有那阴森的氛围在不断蔓延。
就在这时,那支散发着邪恶气息的血矛突然颤动起来,矛尖原本刺眼的光芒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拉扯着,迅速往回缩,钻进了肉瘤那令人作呕的裂缝之中。紧接着,空间仿佛被一只巨手狠狠地一震,那种感觉就像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翻江倒海,让人心里发毛。
吴浩只觉得脑子像是被一根尖锐的针狠狠地刺了一下,疼痛瞬间炸开,无数画面如潮水般在他脑海中涌现。第九百九十八次,在那片冰天雪地的世界里,他双膝跪地,寒风如刀割般划过他的脸颊。吴晨曦手握冰魄剑,剑尖上滴落着鲜红的血,她的眼神冰冷而又决绝。第七百零一次,他被粗壮的锁链死死地钉在祭坛之上,动弹不得。吴晨曦泪流满面地抱着他,眼神中满是痛苦与不舍,最终,她一掌拍碎了自己的心脉,那鲜血溅在他的脸上,烫得他心碎。第五百一十二次,吴晨曦被冰冷的锁链紧紧缠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狠狠地钉进祭坛,她绝望地咬断自己的舌头,用鲜血在祭坛上画出诡异的符咒,将自己炼成了剑灵。
每一次,都是她的手,都是她的脸,都是她在自己死前那声微弱的“对不起”。然而这一次,吴浩没有像往常一样躲避,血珠顺着他身上冰冷的鳞片滚落,在石头上砸出一个个焦黑的小坑。他的脸上沾满了神血,左眼微微睁开,右眼却被一滴鲜红的血封死,整个视野都被一片血红笼罩,可他连擦一下的念头都没有。脚踝被血冰紧紧缠住,那刺骨的寒冷如同坚硬的铁块,直直地钻进他的骨髓。
突然,他笑了。那笑声从他干涸的喉咙里挤出来,沙哑而又干涩,就像骨头在砂纸上狠狠地摩擦。他嘶哑着嗓子,声音不大,却在这死寂的空间里压过了肉瘤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搏动声:“原来不是我疯了,是你们——一个个,都等着我看懂。”
神血依旧如雨点般落下,每一滴都像是锋利的钢针,直直地扎进他的识海。记忆不再是被动的浮现,而是像一把把锋利的刀,狠狠地撕开他的灵魂。第九百九十八次……第七百零一次……第五百一十二次……那些血腥而又残酷的画面不断地在他眼前闪现,她的手,她的脸,她那一声声“对不起”,如同魔咒一般在他耳边回荡。但这一次,他没有选择逃避。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如一把锋利的匕首,狠狠地戳进自己的太阳穴。碎星剑意瞬间如一颗颗冰冷的钉子,密密麻麻地扎进他的脑子里。那疼痛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但他咬着牙,他知道,这疼能让他清醒,能让他在这混乱的世界中找到一丝属于自己的意识,疼是他还活着的证明。
“来啊。”他死死地盯着那不断落下的血雨,眼神中满是决绝,“让我看看,到底是谁在演这场荒诞的戏。”
画面突然一转,不再是妹妹吴晨曦,而是他,整整九十九个他,分别站在九十九个不同的祭坛之上。他们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身上受着不同程度的伤,但全都举着剑,剑尖对准自己的心口。有的身上鲜血喷溅,满脸都是血污;有的手在剧烈地颤抖,仿佛随时都会握不住手中的剑;有的则已是一具尸体,被冰冷的锁链拖着,在地上拖出长长的血痕。
可奇怪的是,他们都在笑,嘴角咧得大大的,眼神却空洞无神,就像被一根根无形的线吊着的木偶,没有自己的灵魂,只能在这无尽的轮回中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不是轮回。”他低声喃喃自语,声音中满是苦涩与愤怒,“是屠宰场。”
这一刻,他终于懂了。每一次所谓的重启,根本不是为了救赎他们这些可怜的灵魂,而是为了喂养那不知名的肉瘤,为了滋养初代留下的邪恶残念,为了维持这整套扭曲的规则。而他,就像一只被宰了九百九十九次的牲口,每一次还要自己主动递上屠刀,供这些残忍的存在享用。
“操。”他狠狠地抹了一把脸,脸上是血与汗的混合物,顺着脸颊滑落。他怒目圆睁,大声吼道:“你们真会玩。”
就在这时,一滴神血,不偏不倚地落进了他的左眼。没有想象中的剧痛,也没有爆炸般的力量,只是眼前浮现出一片虚影——一个巨大的沙漏。上半部分几乎快要空了,下半部分却堆得满满的,就像时间在这里发生了倒流,一切都在朝着一个诡异的方向发展。
他没有动,而是将剑意更深地扎进自己的身体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在这疯狂的世界中找到一丝掌控感。“第九百九十九次。”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道,“就这一次,我一定要当个明白鬼,看看这背后到底隐藏着怎样的阴谋。”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战场也陷入了激烈的交锋之中。顾清寒的剑还稳稳地插在她的肩胛骨里,鲜血顺着剑刃不断地往下滴,在地上汇成一滩小小的血泊。她脸色苍白,却倔强地没有拔出剑,也不敢有丝毫的动作。
宁红夜就站在三步之外,她的身上被一层又一层浓厚的神血包裹着,就像是在进行一场神秘的重塑仪式。一股股刺骨的寒气从她的七窍中喷涌而出,所到之处,地面上的血冰发出“咔咔”的脆响,瞬间裂开一道道口子,但很快又重新冻结,形成更加坚固的冰面。
顾清寒心急如焚,她想要冲过去,真气刚一动,胸口便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她下意识地低头一看,只见自己体内的经脉图竟和宁红夜身上散发出的寒气脉络完美地对称着,一个往左延伸,一个往右拓展,就像是一面镜子,倒映着彼此的存在。
“双生子?”她冷笑一声,眼中满是不屑与愤怒,“谁跟你是双生子?”
但她最终还是没有出剑,而是反手将体内的寒冰真气狠狠地压进地面。那股真气顺着血冰上独特的纹路,如同一条灵动的蛇,迅速朝着宁红夜的脚下窜去。这纹路是吴晨曦留下的,带着噬魂剑体独特的波动,就像是一条隐藏的引线,随时准备点燃一场风暴。
寒气一触碰到宁红夜的身体,她的身体猛地一颤,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击中。两人脚下的血冰突然凝出一朵奇异的花——双色冰莲,一半洁白如雪,一半漆黑如墨。花瓣上缓缓浮现出一幅幅画面:两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一红一黑,被一位神秘的老者带走。红衣的女孩进了宁家,从此成为了一柄锋利的“刃”;黑衣的女孩则被顾家收养,成了守护家族的“盾”。
“原来如此。”顾清寒的声音冷得像冰,“你们早就安排好了这一切,将我们的人生当作一场可笑的棋局。”
她突然拔出肩上的剑,鲜血如喷泉般喷涌而出,她却不管不顾,反手将剑狠狠地插进冰莲的中心。
“我不做谁的盾,也不当谁的刀。”她大声吼道,声音中充满了不屈与决绝。
冰莲瞬间炸开,一滴鲜艳的血飞出,落地即燃,化作一截红绳残烬,就像是被人一把烧断的命线,带着一种宿命的终结感。
而此时,吴浩面前的肉瘤裂口不断扩大,八根粗壮的血链从裂口中钻出,如同血管一般剧烈地搏动着。吴浩瞪大了眼睛,他看得清清楚楚,那是沙盘钥匙的残骸,上面还带着错综复杂的因果线纹路。
可这血链还没有完全成型,初代残念在空中迅速凝出半张模糊的脸,带着一股邪恶而又强大的气息,朝着他的识海猛扑过来。
“容器。”那声音沙哑而又刺耳,仿佛来自九幽地狱,“你生来就是容器。”
吴浩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根本不受控制,意识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狠狠地撕扯着,眼看着那残念就要钻进他的识海,将他彻底吞噬。
突然,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吟从他的心口逆鳞处炸出。那声音仿佛来自远古的洪荒,带着无尽的威严与力量。音波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利刃,所过之处,残念瞬间像玻璃一样碎开,“哗啦”一声散成一堆灰烬。
八根血链如灵动的游蛇,迅速飞出,缠住肉瘤上那不断扩大的裂纹,将其死死地钉住。其中一根血链的末端,浮出一颗泪痣,红得发暗,就像是一滴凝固的鲜血,带着一种莫名的悲怆。
吴浩喘着粗气,好不容易缓过神来,抬头四处张望,却发现周围什么都没有。但他心中却有一种莫名的笃定,他知道是谁。
“玄冰螭。”他低声道,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你他妈……还真敢死。”
话音还未落,肉瘤表面突然剧烈地一抖。裂纹深处,缓缓浮出一块粗糙的血色布,就像是用神皮缝制而成。上面一笔一划地浮现出字迹,仿佛是有人蘸着鲜血在书写:
“我拒绝被定义。”
“我拒绝轮回。”
“我拒绝做你们的棋子。”
字越写越多,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整块布,就像是一群蚂蚁在上面疯狂地爬行。吴浩紧紧地盯着那块布,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行啊。”他笑着说道,笑声中带着一丝疯狂,“连死人都开始造反了。”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心口,逆鳞还在有力地跳动着,节奏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不再和肉瘤同步,而是与那八根血链产生了奇妙的共振。
他缓缓抬起手,想要去碰其中一根血链。指尖刚触到链身,那根带着泪痣的锁链突然一颤,泪痣纹路缓缓裂开,里面,竟然是一只眼睛,正静静地凝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