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山口的风裹着瘴气，刮在脸上像敷了层冰。许言年勒住马，指尖按在眉心——界瞳往北扫了三十里，隐约能看见蚀骨渊边缘翻涌的黑雾，雾里藏着股熟悉的灵气，是云华仙子的仙泽，比在云城时浓了十倍。
“祭坛就在黑雾深处。”他沉声道，掌心还留着血兮妃的血温，灵脉虽缓过劲，却仍像被细针扎着疼，“离着这么远都能感应到仙泽，看来她带了不少仙使守着。”
韩小温把惊澜剑横在鞍前，剑鞘上的墨纹被风刮得轻颤：“那咱们怎么进去？硬闯？”
血兮妃从他身后探出头，望向黑雾的眼神沉了沉：“蚀骨渊的瘴气能蚀灵脉，仙使们肯定布了‘清瘴阵’，阵眼就在祭坛周围。要救那女孩，得先破清瘴阵，不然没等靠近，灵脉就被瘴气缠上了。”
李道胤摸了摸腰间的乌鞘刀，刀身泛着暗红微光：“你怎么知道这些？”
“血族早年跟魔族打过交道。”血兮妃拢了拢鬓发，声音低了些，“蚀骨渊南边的‘瘴骨滩’，是血族以前采灵花的地方。清瘴阵是仙域用来克制瘴气的老法子，阵眼用仙晶撑着，碰不得，但阵脚怕极寒之气——刚才那位先生唤的‘天寒’，或许能冻住阵脚。”
许言年点头，左眼金红微光一闪：“血兮妃说得对。我先用界瞳探探阵眼位置，你们跟着我绕阵脚走。”
四人催马往黑雾里钻。瘴气果然越来越浓，起初只是泛着灰，后来竟黑得像墨，连马蹄声都变得闷沉。许言年闭着眼，界瞳的气顺着瘴气往外散，很快锁定了三处亮着淡金光的地方——是仙晶，嵌在滩涂的礁石里，正往外散着清瘴的灵气。
“左前方三里，有个阵脚。”他突然勒马，抬手往斜前方一指，“小温，用你的剑劈那块礁石，别用灵气，就用蛮力。”
韩小温翻身下马，握紧惊澜剑往礁石冲。剑劈在礁石上的瞬间，竟没出多大声响——礁石上覆着层淡金阵纹，剑刃刚碰着，阵纹就“滋啦”响了声。他咬了咬牙，再用力，“咔嚓”一声，礁石裂了道缝，阵纹跟着暗了暗。
“成了！”陈肆低喊，刚想上前帮忙，却见瘴气里突然飘来团淡金雾气，雾气里窜出几道白影——是仙使，手里握着淬了锁灵咒的网，正往韩小温头上罩。
“小心！”李道胤拔刀冲过去，刀风劈在雾上，雾气散了，仙使却没退，反而举着网又扑上来。陈肆挥枪横扫，枪尖挑开两张网，却被仙使的剑划了胳膊，瞬间觉得灵脉一滞——锁灵咒顺着伤口往里钻。
“别碰他们的兵器！”血兮妃突然喊道，从发间拔下银簪往陈肆胳膊上一戳，暗红的血滴在伤口上，锁灵咒的淡金光瞬间灭了，“我的血能克仙域的咒！”
许言年没敢怠慢，抬手往天上一指：“敕——天寒！”
东边的月光突然穿透瘴气，落在滩涂的阵脚上。原本泛着淡金的阵纹瞬间结了层冰，清瘴的灵气滞涩起来，瘴气竟往阵脚涌了些，把仙使们呛得连连咳嗽。
“撤！”为首的仙使见阵脚被冻，喊了声就往后退。许言年没追，只对韩小温道：“再劈另外两个阵脚，快！”
韩小温应声而去。不到半炷香，三处阵脚都被破了，清瘴阵彻底失效，瘴气像潮水似的往祭坛方向涌。许言年趁机催马往前冲，穿过瘴气，眼前豁然亮了——是片圆形的滩涂，中间立着座青石祭坛，坛上绑着个人，正是顾子瑶！
她穿着件粗布裙，头发散着，手腕脚腕都缠着铁链，链上绕着锁灵咒的淡金光，脸色白得像纸，却还在挣扎，嘴里含糊地骂着什么。祭坛周围站着十几个仙使，为首的正是云华仙子——她穿件月白裙，手里捏着根玉簪，簪尖泛着绿光，正往顾子瑶头顶刺。
“云华！住手！”许言年厉声喝道，催马冲过去。
云华仙子回头，看见他时愣了下，随即笑了：“许先生倒是来得快。可惜，晚了一步。”她抬手往祭坛上一指，坛下突然亮起淡金阵纹，“这是‘聚灵阵’，能把顾家血里的灵脉气聚起来，等会儿混上血族的血，血誓引就成了。”
“你抓子瑶，就是为了血誓引？”许言年翻身下马，左眼金红、右眼淡蓝的光涌了上来，“东华神尊给你下了锁灵咒，你想用血誓引跟三魔皇换解咒的法子，对不对？”
云华仙子的脸瞬间沉了：“你怎么知道？”
“猜的。”许言年往前走了两步，掌心凝出破力——金红色的气团在瘴气里泛着光，“你帮东华神尊骗三魔皇，他却用锁灵咒辖制你，让你没法动用全力。你不甘心，才偷偷炼血誓引，想借三魔皇的力反制他，是不是？”
【主人猜得对！】守序的声音在脑海里轻响，【锁灵咒是东华神尊的独门咒术，能锁仙使的灵脉，让他们永远没法脱离掌控。云华仙子肯定是受够了，才想找三魔皇的“解咒花”。】
【这女的够狠，为了自己，连个凡间女孩都害！】破界怒哼，【主人，直接用敕力劈了她！】
云华仙子咬了咬牙，玉簪往顾子瑶头顶又近了些：“是又怎样？东华那老东西把我当棋子，三魔皇又蠢得好骗，这血誓引炼成了，我既能解咒，又能借三魔皇的力拆了昆仑虚，何乐而不为？”她盯着许言年，眼神狠了些，“你要是识相，就带着你的人滚。不然，我让你们都葬在蚀骨渊！”
“放了子瑶，我可以当作没看见。”许言年掌心的破力又浓了些，“你要血誓引，我可以帮你找别的药引，没必要伤她。”
“别的药引？”云华仙子笑了，笑得有些疯，“哪有比顾家血更纯的？顾子月是女帝，灵脉硬得很，我抓不到，只能抓她妹妹！这血誓引，必须用她的血！”
她话音刚落，祭坛下的阵纹突然亮得刺眼，顾子瑶猛地喊了一声，脸色更白了——阵纹在吸她的灵脉气。韩小温看得急，举着惊澜剑就往祭坛冲：“放开她！”
“拦住他！”云华仙子喊了声，仙使们举着剑围上来。李道胤和陈肆赶紧上前帮忙，刀光枪影在瘴气里撞出火星，却被仙使们缠得脱不开身——仙使们像是不怕死，明明打不过，却硬往剑上撞，只为拖延时间。
许言年想动，灵脉却突然疼了起来——刚才破阵太急，血兮妃补的那点灵气快耗光了。血兮妃看出他不对劲，赶紧上前按住他的手腕，暗红的血顺着指尖往他脉门渗：“撑住！我帮你补灵脉！”
暖流刚涌进灵脉，云华仙子突然抬手往天上一指：“东华神尊，你再不出手，等我被他们杀了，你的计划也完了！”
许言年心里咯噔一下——东华神尊也在？
话音刚落，瘴气上方突然裂开道金光，一个穿金袍的身影落在祭坛边，面容冷峻，眼神像冰：“云华，你太急了。”
是东华神尊！
云华仙子看见他，脸色瞬间变了：“你不是说不插手吗？”
“许言年有界瞳，留着是祸害。”东华神尊没看她，只盯着许言年，“今日正好，连他一起除了。”他抬手往许言年一指，一道金光劈过来——是神雷，比之前仙使的剑厉害十倍。
许言年赶紧侧身躲开，金光劈在地上，炸出个大坑，瘴气都被震散了些。他刚想唤天火，灵脉却疼得钻心，眼前一阵发黑——血兮妃的血补得快，耗得更快。
“主人！用守力！”守序突然喊道。
许言年咬了咬牙，右眼淡蓝光一闪，掌心凝出团淡蓝的气——是守力，往身前一挡，正好接住东华神尊劈来的第二道金光。金光撞在守力上，散成了星子，他却被震得后退三步，喉头一腥，又咳出一口血。
“先生！”陈肆想过来扶，却被仙使的剑逼得连连后退。
云华仙子趁机抓起顾子瑶，往东华神尊身后退：“子瑶我带走了！血誓引的事，你欠我一个交代！”她显然怕东华神尊反悔，抓着顾子瑶就往瘴气里钻。
“想走？”许言年急了，不顾灵脉的疼，抬手就想唤天陨。
“别追！”血兮妃突然拉住他，“东华神尊在这儿，你灵脉又弱，追上去就是死！”她指着祭坛下的阵纹，“你看！阵纹里有解咒花的种子！云华仙子没骗三魔皇，她真要跟他们换解咒的法子！”
许言年低头一看，阵纹的缝隙里果然嵌着些紫色的种子，泛着魔气——是解咒花，只有蚀骨渊深处才有，三魔皇的宝贝。他心里沉了沉：云华仙子抓子瑶，不光是为了血誓引，更是为了用解咒花跟三魔皇交易，借魔族的力对抗东华神尊。
东华神尊见云华仙子带顾子瑶跑了，也没追，只盯着许言年冷笑：“界瞳主？不过如此。”他抬手往地上一指，滩涂突然裂开道缝，“蚀骨渊的封印快裂了，三魔皇要出来了。你要是识相，就把界瞳交出来，不然，等魔族踏平人间，你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说完，他化作道金光消失在瘴气里。
仙使们见主子走了，也跟着退了。滩涂突然静了，只剩瘴气卷着碎石打旋。
许言年看着云华仙子消失的方向，拳头攥得死紧——子瑶还是被带走了。他想追，可灵脉疼得站都站不稳，血兮妃扶着他，手心都被他攥出了红印。
“先回洛城。”李道胤收了刀，声音沉得很，“顾女帝还在等消息。咱们得想办法，既能救子瑶，又能挡三魔皇。”
陈肆点头，帮韩小温扶着许言年：“先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咱们先把灵脉养好，再找云华仙子算账。”
许言年没说话，只望着瘴气深处。云华仙子带顾子瑶去了哪儿？她会不会真对子瑶下毒手？三魔皇拿到解咒花，会不会立刻破封印？一连串的问题堵在心里，像块石头。
血兮妃帮他理了理衣襟，声音轻了些：“我知道三魔皇的老巢在哪。血族以前跟他们打过交道，知道条近路能绕开瘴气。等你灵脉养好了，我带你去。”
许言年抬头看她，她的眼里没了之前的复杂，只剩些坚定。他点了点头，哑声道：“走，回洛城。”
四人牵着马往回走，瘴气渐渐淡了，天边露出点鱼肚白。许言年靠在韩小温身上，灵脉的疼慢慢轻了，血兮妃的血还在起效，只是心里的堵得慌——他还是没护住顾子瑶。
【主人别气。】守序的声音软了些，【云华仙子暂时不会伤顾子瑶，她还需要顾家血炼血誓引。咱们还有时间。】
【对！等回了洛城，找三藏大师拿点补灵脉的药，再去掀了三魔皇的老巢！】破界跟着打气，【那女的跑不了！】
许言年没作声，只攥紧了怀里的镇魔玉碎片——玉片还是温的，是顾子月塞给他时的温度。他想起城头上飘着的“顾”字旗，想起顾子月说“云城那边拜托你们了”，心里更沉了。
风从蚀骨渊吹过来，带着瘴气的腥，却也带着点灵河的水汽——是洛城的方向。许言年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向东方——不管前面有多少坎，他都得把顾子瑶救回来。
因为他答应过顾子月，要带她妹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