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晶宫殿的议事殿里，黑色魔气比三日前更稠了些，像化不开的墨，粘在殿内的魔纹石柱上，连空气都透着压抑。黑月坐在王座上，指尖反复摩挲着扶手边缘的刻痕——那是前任魔主留下的印记，如今却成了她心头沉甸甸的压力。殿下文武长老分列两侧，支持合作的长老攥着袖角，反对的则垂着眼，没人先开口，却都等着她的最终决定。
“诸位，”黑月的声音打破沉默，比三日前多了几分沉毅，却也藏着不易察觉的疲惫，“我决定了，应下与墨尘、苍烈的合作。”
反对合作的长老立刻上前一步，声音带着急切：“女帝！您忘了蛇姬的遭遇？墨尘把她当玩物，苍烈视魔族为弃子，我们若合作，不过是把脖子凑到他们的刀下！”
“我没忘。”黑月抬手打断他，目光扫过殿内所有人，“但魔族现在没有退路——库房里的灵脉晶只够支撑三个月，边境魔兵的骨刃半数都崩了口，上个月西边的‘裂谷营’还闹了兵变，若不找靠山稳住局面，不等墨尘和苍烈动手，魔族自己就先散了。”
她从袖中取出一枚通体漆黑的印章，印章上刻着盘旋的魔纹，正是象征魔族最高权柄的“女帝印”。殿内长老们瞬间屏住呼吸，谁都没想到她会拿出这东西。黑月将印章递给站在最前排的玄姬——那是族中少有的双灵脉修士，曾在平叛中立过功，性子沉稳，是她暗中观察了半年才选定的人。
“玄姬，从今日起，你暂代副帝之职，这枚女帝印先交由你保管。”黑月的声音压得很低，却足够清晰，“我若十日之内未归，或传回落难的消息，你立刻以女帝印号令全族，继续主持黑石谷的练兵，切不可让墨尘和苍烈察觉异样。”
玄姬接过女帝印，印章入手冰凉，却带着千斤重的责任。她躬身行礼，声音坚定：“臣定不辱命，守好魔渊，等女帝归来。”
支持合作的长老这才松了口气，连忙说道：“女帝既有后手，那合作之事便有了保障！只是……墨尘狡诈，我们该如何与他谈条件？”
“谈条件？”黑月冷笑一声，眼底闪过一丝算计，“我们现在没资格谈条件——让使者去万妖林时，主动提把西境的‘黑晶矿’分两成给墨尘，再说魔族兵力不足，想请他派百名邪仙修来协助加固边境防御。”
长老们愣住了，这分明是不平等条约，跟送上门的肥肉没两样。“女帝！这……这也太让步了！”
“让步才是目的。”黑月解释道，“墨尘最忌惮的是魔族有二心，我们越示弱，越显得依赖他，他才会放松警惕。玄姬，你趁机把黑石谷的练兵场再扩大三倍，选族中十五岁以上的魔修编入队伍，用黑晶矿的边角料打造武器，对外就说在清理矿洞，别让外人察觉。”
玄姬点头应下，将女帝印小心收好。黑月看着她，又补充道：“若我真出了事，你不必急于为我报仇，先稳住魔族根基，等兵力足够了，再谋后动——魔族的存续，比任何事都重要。”
殿内长老们此刻才算明白，黑月的合作不是被迫妥协，而是藏着以退为进的算计。反对合作的长老也躬身道：“女帝深谋远虑，老臣之前目光短浅，愿听女帝调遣。”
黑月微微颔首，看向殿外：“即刻派使者去万妖林，记住，见了墨尘，要表现得急切些，把‘黑晶矿’的条件主动提，别让他起疑。”
使者领命，转身快步走出议事殿。魔渊的风裹着碎石子，打在他的黑色魔袍上，发出“簌簌”的声响。他骑着通体漆黑的魔驹，沿着蜿蜒的石径前行，沿途的嶙峋石柱上，缠绕着淡紫色的魔气，像一个个沉默的鬼影。他没心思害怕，只反复记着黑月的叮嘱——要数清万妖林入口的守卫数量，要留意墨尘身边邪仙修的气息，要把“示弱”的戏做足。
约莫一个时辰后，万妖林的轮廓出现在前方。与魔渊的死气沉沉不同，万妖林的绿色妖气透着凶戾，空气中还夹杂着兽类的腥气。入口处有六名妖兵守卫，手里的骨矛泛着绿光，矛尖淬了剧毒，每隔十步就有一棵缠着妖气的“警戒藤”，藤叶一动，就会发出细微的“沙沙”声——这些细节，使者都悄悄记在心里。
“来者何人？”妖兵举起骨矛拦住他，眼神里满是警惕。
“魔族使者，奉我家女帝黑月之命，求见墨尘仙帝。”使者拿出黑月亲笔写的令牌，递过去时故意让手微微发颤，语气也带着几分讨好，“我家女帝已应下合作之事，特来商议具体细节。”
妖兵接过令牌检查片刻，侧身让开道路：“跟我来，仙帝在议事殿等着，妖皇还在闭关，不见外客。”
使者跟着妖兵走进万妖林，目光暗中扫过沿途的布置——每隔三十步就有一名巡逻妖兵，议事殿外还站着四名邪仙修，他们周身的邪雾比普通邪修更浓，显然是墨尘的亲信。这些信息像刻在他脑子里，一个都不敢漏。
万妖林的议事殿比魔晶宫殿更显阴森，殿内的石椅上刻着狰狞的兽纹，绿色妖气与黑色邪雾交织在一起，刺鼻的气味让人忍不住皱眉。墨尘坐在主位左侧的石椅上，指尖把玩着那颗泛着邪光的蚀魂珠，珠子在他掌心转着圈，却没看使者一眼。
“黑月那女人，终于想通了？”墨尘的声音带着慵懒，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使者连忙躬身行礼，语气放得更低：“回仙帝，我家女帝感念仙帝与妖皇的庇护，愿以诚意示好——西境的黑晶矿，我们愿分两成给仙帝，只求您能派百名邪仙修，协助我族加固边境防御。”
他故意顿了顿，露出几分急切：“实不相瞒，我族最近兵力空虚，西边还闹了兵变，若没有您的帮忙，恐怕撑不过这个月……”
墨尘这才抬眼看向他，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在他身上扫来扫去：“两成黑晶矿？就这点诚意？”
使者心里一紧，却按黑月的叮嘱继续示弱：“若仙帝觉得不够，我们还能再让半成！只要您肯帮忙，我家女帝说了，以后魔族凡事都听您的安排。”
墨尘嗤笑一声，抬手将蚀魂珠扔在石桌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让你家女帝自己来万妖林谈。一个使者，还没资格跟本帝议条件。”
使者连忙应下：“是是是，臣这就回去禀报女帝，让她尽快前来。”
“滚吧。”墨尘挥了挥手，眼神里满是不屑。使者躬身退后，走到殿门口时，又悄悄回头看了一眼——墨尘身边的四名邪仙修正低头说着什么，议事殿东侧的偏门还站着两名妖兵，手里握着带链的骨锤。这些细节，他都要原原本本地汇报给黑月。
使者骑着魔驹离开万妖林时，太阳已经西斜。魔渊的风更冷了，吹在他脸上像刀割，可他却不敢放慢速度——他知道，自己带回的不仅是墨尘的要求，更是关系魔族生死的情报。
回到魔晶宫殿时，议事殿的灯已经亮了。黑月还坐在王座上，玄姬站在她身边，正看着桌上的魔渊地图。使者快步走进殿内，将万妖林的所见所闻一一禀报：“女帝，墨尘身边有四名亲信邪仙修，议事殿外有六名妖兵守卫，他让您亲自去万妖林谈合作。另外，我看万妖林的妖气比之前更乱，苍烈的闭关洞方向，似乎有灵力波动，像是融合本源出了问题。”
黑月点点头，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她猜得没错，墨尘留在万妖林，根本不是为了合作，而是盯着苍烈的本源。“知道了。玄姬，你继续盯着黑石谷的练兵，我明日一早就去万妖林。”
玄姬连忙劝阻：“女帝，墨尘让您亲自去，分明是想拿捏您，太危险了！”
“危险也得去。”黑月站起身，目光落在窗外的魔渊夜色里，“若我不去，墨尘会以为魔族有二心，说不定会立刻派兵来犯。我去了，至少能稳住他，给你争取更多练兵的时间。”
她顿了顿，又道：“你记住，若我三日内没消息，你就以女帝印号令全族，关闭魔渊所有出入口，哪怕放弃西境的黑晶矿，也不能让墨尘的人进来。”
玄姬握紧手里的女帝印，重重点头：“臣遵旨。”
与此同时，万妖林的议事殿里，墨尘正站在窗边，看着魔渊方向的夜色。一名邪仙修躬身站在他身后：“仙帝，黑月真会亲自来吗？”
“她会来的。”墨尘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指尖的蚀魂珠泛着邪光，“魔族现在就是块烂泥，离了我们活不了。再说，苍烈那蠢货融合六妖皇本源出了岔子，我正好借黑月来万妖林的机会，再探探他的底——若是他真撑不住，这万妖林，迟早是我的。”
邪仙修连忙恭维：“仙帝英明，到时候您掌控了万妖林和魔渊，再除掉许言年，整个三界就都是您的了！”
墨尘没说话，目光却变得愈发阴狠。他知道，苍烈手里有一枚妖皇印，另外两枚还没找到，只要他能拿到妖皇印，打开老妖皇陵，就能得到上古邪力，到时候别说苍烈，就算是许言年，也不是他的对手。
而在万蛇山的深处，蛇姬正坐在灵泉边打坐。她周身的淡紫色光芒比之前更亮了些，双眼紧闭，指尖泛着微光。小白蛇亲昵地缠在她的脖颈上，冰凉的蛇首轻蹭着她的下颌。灵泉边的岩石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石霜，比昨日停留的时间更久了些——那是她修炼“石化之瞳”时留下的痕迹，虽然还不能完全石化岩石，却也比之前进步了不少。
蛇姬缓缓睁开眼，眼底的淡紫微光渐渐褪去。她看着灵泉里自己的倒影，想起美杜莎的话，指尖轻轻攥紧：“再快些，再强些……”只有足够强，才能回去找墨尘和苍烈报仇，才能护住小白，护住自己。
人族根据地的广场上，夜色已经降临。许言年站在灵泉边，看着顾子月和韩小温练剑——人皇剑泛着淡淡的金光，绕着顾子月的手腕转了两圈，才乖乖停在她掌心。韩小温的惊澜剑也有了进步，剑招挥动时，能引动灵泉的水汽，形成细小的水刃。
【主人，魔渊那边的魔气波动有点怪，像是在调动兵力，但气息又藏得很深，不知道在搞什么。】破界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带着一丝疑惑。
许言年没回头，目光落在远处的魔渊方向，左眼泛起一丝赤红，右眼闪过一缕冰蓝——界瞳能感知到远方的力量异动，却看不清具体情形。【万妖林的妖气也乱，苍烈的气息时强时弱，像是在强行催动什么力量。】
【会不会是他们要联手来犯？】守序的声音带着担忧，【我们要不要再加固一层防御阵？】
许言年轻轻点头，声音很轻，却足够清晰：“顾子月，让陈肆把东边的阵眼再加固两道，用‘锁灵符’把灵脉波动压下去，别让他们察觉到我们的防备。”
顾子月停下练剑，点头应下：“好，我这就去安排。”
韩小温也收了剑，走到许言年身边：“先生，是不是有危险了？”
“说不准。”许言年笑了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但我们做好准备，就不用怕。”
广场上的灵泉泛着微光，夜风裹着草木香，看似平静，却藏着三界各方的暗涌。黑月在魔晶宫殿准备明日的万妖林之行，墨尘在算计苍烈的妖皇印，苍烈在闭关洞强行融合本源，蛇姬在万蛇山修炼变强，而人族，则在悄然加固防御，等待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没人知道，这场博弈的最终走向会如何。但黑月握着魔袍的指尖，墨尘把玩蚀魂珠的力度，蛇姬眼底的坚定，许言年微蹙的眉头，都在预示着——一场更大的动荡，已经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