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她对林见深的感应,也变得更加具体和…令人心痛。
她甚至不必靠近,不必伸手触碰他微凉的指尖,就能“看见”他体内那团生命之火。那火不像寻常烛焰那样明亮跳跃,倒像被霜气裹住的残烛,芯子细得只剩一点橘红,风稍过就颤巍巍地弯下腰,仿佛下一秒就要灭了。
可偏生那点橘红又带着股执拗的韧劲儿,明明微弱到几乎看不见,却仍在一寸寸舔舐着周遭的黑暗,像是在与某种无形的、庞大的力量做着最后的抗衡。
然而,尽管这生命之火还在燃烧,它的本源却正在以一种缓慢而持续不断的速度流逝着。就像沙漏中的沙子一样,每一粒都代表着他生命的一部分,而这些沙子正慢慢地从沙漏的缝隙中漏出,一去不复返。
当他偶尔因为调息或检查封印而不得不引动那一丝微弱的“源镇”之力时,江婉会突然感到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地攥了一下。这种感觉并非来自身体上的疼痛,而是一种心有灵犀的抽痛,仿佛她的心脏与他的生命之火之间存在着某种神秘的联系。
这种抽痛虽然短暂,但却让江婉的心中充满了忧虑和不安。她知道,他的生命之火正在逐渐熄灭,而她却无能为力。
他们之间,仿佛被一条无形的、由生命能量和共同命运编织的丝线紧紧相连,一方的痛苦与消耗,会清晰地传递给另一方。
廊下的风又吹了过来,卷起她鬓边的碎发。江婉深吸了一口气,把那股泛在喉咙口的涩意压下去,走到林见深面前。她攥着衣角的指尖微微泛白,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发颤,把这些日子的感受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从最初偶尔的心悸,到后来能清晰“看见”他体内的残烛,再到他动源镇之力时那阵心揪的痛,连夜里做梦都能梦到那团火在风里晃,晃得她一夜都睡不安稳。
林见深静静地听着,眉头微皱,脸上露出沉思的表情。等江婉说完,他沉默了好一会儿,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林见深静静地听着,垂着眼帘,长睫在眼下投出一片浅影。他没说话,只是眉头慢慢蹙了起来,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膝上的衣料,脸上是掩不住的沉思。
江婉说完后,他沉默了很久,久到院角的落叶都停在了他的脚边,他才缓缓抬起眼。
这丝精神力就像风中的烛火,稍有不慎便可能熄灭。但林见深还是咬牙坚持着,将它引导到江婉的身上,感受着她体内的气息流动。
他的眼神很复杂,有担忧,有沉思,还有一丝她读不懂的动容。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很凉,指腹带着一层薄茧,触到她的皮肤时,江婉下意识地往他手心靠了靠。接着,她就觉出他闭上了眼,周身的气息慢慢沉了下去——他在调动精神力。
那丝精神力很弱,江婉甚至能“觉”到它离开林见深身体时的滞涩。她看见他指节猛地蜷缩了一下,额角渗出的细汗在昏光里泛着淡白的光,连呼吸都轻得像落雪。
与此同时,林见深也感受到了江婉与周围老宅能量场之间的微妙互动。老宅的能量场就像一片宁静的湖泊,而江婉则是湖面上的一叶扁舟,随着湖水的波动而微微摇晃。
林见深的精神力在江婉和老宅的能量场之间穿梭,试图捕捉到更多的信息。然而,这一切都显得如此模糊和难以捉摸,让他不禁感到有些困惑和无奈。
片刻后,林见深睁开了眼。他的脸色比刚才更白了些,呼吸也有些不稳,可眼神却亮了些,只是那亮里裹着担忧,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动容。
他盯着她的眼睛,喉结轻轻滚了滚,声音低沉得像老宅梁上的木痕:“……是老宅…是‘源镇’…”他顿了顿,气息轻得像风,“它在……接受你。”
他凝视着江婉,眼中流露出一丝复杂的情感,缓缓地解释道:“我们的婚姻,不仅仅是一种法律上的关系,更是一种最基础的联系。它将我们的命运交织在一起,让我们彼此依存。”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而你长期居住在这里,你的气息早已与这座宅子融为一体。每一个角落都弥漫着你的味道,每一丝空气都承载着你的痕迹。这种浸染并非一朝一夕之功,而是经过长时间的沉淀和积累。”
他的声音略微低沉了一些,仿佛在回忆着什么,“更重要的是,你数次不顾自己的性命,毅然决然地守护这座宅子。你与它一同面对外敌的侵袭,用你的勇气和坚韧为它筑起了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
他的目光变得越发深邃,“在这个过程中,你的存在、你的意志,已经有一部分深深地融入了这座宅子的‘记忆’与‘循环’之中。它记住了你的付出,你的坚持,你的爱。”
他稍稍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思考该如何表达这个结论,然后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这意味着,婉婉……你在某种程度上,已经不可避免地被卷入了这个庞大而残酷的封印系统之中。你就像是那嫁接到主藤上的枝蔓,虽然并非核心,但却与整个系统紧密相连。”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沉重,仿佛这个结论对他来说也是一种无奈和惋惜。
江婉站在原地,指尖的温度一下子褪得干净,连呼吸都忘了片刻。窗外的夕阳刚好沉下去,最后一点橘红的光从雕花窗棂里漏进来,在她脸上投下细碎的暗纹,像被一张无形的网裹住。
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和这座满是诅咒、满是绝望的老宅绑在一起,她成了这个系统的一部分,能摸到它的呼吸,能觉到它的痛,也能透过它,摸到林见深那团微弱的生命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