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长老的“牺牲”——或者说,被强行“定义”为冰冷规则造物的残酷事实,如同一盆冰水,浇熄了“希望灯塔”内部残存的最后一丝幻想。悲伤与愤怒在据点内无声地蔓延,却并未演变成绝望的宣泄,而是化为了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冰冷的决意。契约的枷锁已然沾血,他们不能再做温顺的“画师”。
洛兰将自己关在静室中,久久不语。她并非沉浸在悲伤里,而是在与体内那道愈发清晰的沈流石意识碎片进行着深度的沟通。两位长老被“定义”时散发出的那种混合了肃正议会与虚空绘者特性的规则波动,像是一把钥匙,意外地刺激了沈流石碎片中某些沉寂的记忆与认知。
“规则……嫁接……强制融合……”断断续续的意念从碎片中传来,带着一种抽丝剥茧般的冷静分析,“画廊……并非单纯的收藏者……它们在……实验……试图融合……不同体系的规则本源……创造……新的‘色彩’……”
这个推断让洛兰不寒而栗。如果“永恒画廊”的目的不仅仅是收藏文明标本,而是在进行某种关于规则本源的宏大实验,那么它们收容“希望灯塔”,恐怕看中的不仅仅是他们独特的“画风”,更是沈流石身上所代表的、来自“不合格修仙界”以及归墟、熵寂等多元宇宙的规则特质!他们是……珍贵的实验素材!
“必须……加快……我的复苏……”沈流石的意念带着前所未有的急迫,“我能感觉到……这片混沌中……还有……其他‘碎片’……更重要的……碎片……”
其他碎片?难道沈流石在“归零”中崩散的意识,并非只遗落在“归墟沉淀”一处?
就在这时,欧几里得的光影穿透静室墙壁,带来了一个惊人的发现。
“守墓人,洛兰,我刚刚完成了对‘初生气泡’事件前后,据点外围‘色彩滤光’层能量波动的深度回溯分析。在两位长老被‘定义’的同一瞬间,滤光层曾接收到一道极其微弱、但本质迥异的……规则共鸣信号!其源头,并非来自画廊方向,而是指向混沌深处另一个未知坐标!”
欧几里得将分析数据投射出来。那是一段极其复杂、仿佛由无数破碎镜面反射形成的规则涟漪,其核心频率,竟与沈流石认知烙印中,关于“秩序奇点”和部分“归墟代码”的底层结构,有着惊人的相似性!
“这是……沈前辈其他碎片的共鸣?!”洛兰瞬间明悟,激动地站起身。沈流石意识碎片也传来一阵强烈的、带着确认意味的波动。
“根据信号衰减模型逆向推演,源头坐标已初步锁定,位于标记为‘碎镜回廊’的区域。”欧几里得报出了一个在认知地图上闪烁着危险红光的位置。
“碎镜回廊”?那里在认知地图上的标注是“规则镜像混乱区,时空高度破碎,认知污染指数极高”。无疑是比“归墟沉淀”更加危险的绝地!
但此刻,这危险之地,却成了希望的指向标。
“我们必须去!”洛兰目光坚定,“沈前辈更完整的意识碎片就在那里!只有他彻底复苏,我们才有可能真正理解画廊的阴谋,找到打破契约的方法!”
守墓人看着洛兰,又看了看欧几里得投影出的、那与沈流石同源的规则共鸣信号,脸上闪过一丝挣扎。刚刚损失了两位长老,再去探索一个更危险的区域……但他也清楚,沈流石的完整复苏,是联盟破局的唯一希望。
“这一次,我亲自带队!”守墓人做出了决定,“洛兰,你需要留在这里,稳定与沈行者碎片的连接,并作为最后的接应。欧几里得,全力辅助我们进行导航和预警。”
一支由守墓人亲自率领,囊括了据点目前最强战力的探索队迅速组建完毕。他们携带了所有改进后的“认知迷彩”装置,以及专门用于稳定神魂、抵抗认知污染的法宝。
临行前,守墓人来到洛兰面前,将一个散发着微弱银灰色光芒的、由沈流石认知力量高度压缩形成的结晶交给她:“这是‘灯塔’的核心认知锚点备份。如果我们……回不来,你就是‘希望灯塔’新的守护者,也是沈行者复苏的最后希望。”
洛兰郑重地接过结晶,感受到其中沉甸甸的分量,重重地点了点头。
探索队出发了,义无反顾地驶向那片名为“碎镜回廊”的死亡区域。
“灯塔”内部,气氛前所未有的凝重。所有人都明白,这一次探索的结果,将直接决定联盟未来的命运。
洛兰回到静室,将那颗认知锚点结晶置于胸前,全力运转自身力量,与体内的沈流石碎片深度共鸣,试图为远方的探索队提供更清晰的指引,也试图感应那“碎镜回廊”中可能存在的其他碎片。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洛兰心神消耗巨大,额头渗出细密汗珠时,她体内沈流石的意识碎片猛地爆发出一阵强烈无比的共鸣!与此同时,她胸前的认知锚点结晶也骤然亮起!
“找到了……就在……前面……”沈流石的意念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甚至……一丝恐惧?
透过那强烈的共鸣连接,洛兰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幅破碎而恐怖的景象——
那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由无数规则镜面构成的迷宫。每一面“镜子”都映照出不同的时空片段、不同的可能性分支、甚至是不同宇宙的规则倒影。这些镜像并非静止,它们在不断地破碎、重组、相互折射,形成足以令任何理智存在疯狂的无限回廊。
而在回廊的某个极其深邃的角落,一面比其他镜面巨大无数倍、布满了蛛网般裂痕的“主镜”中,封印着一团……无比凝聚、却又无比混乱的银灰色光芒!
那正是沈流石更大部分的意识碎片!但它似乎被那面诡异的“主镜”困住了,并且……那镜面正在不断地抽取、复制、扭曲碎片中的规则信息,将其投射到回廊的其他镜面中,仿佛在借此推演着某种……可怕的可能性!
“那面镜子……它在……解析我……解析……归墟……和奇点……”沈流石的意念带着痛苦与愤怒,“它在……尝试……复刻……我的‘道’!”
洛兰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不仅画廊在打沈流石规则特质的主意,这片混沌中,竟然还有存在在试图“解析”和“复刻”他?!
这“碎镜回廊”,根本就是一个巨大的、活着的……规则解析实验室!
而他们的到来,是会成为解救沈流石的钥匙,还是……落入另一个更加恐怖的陷阱?
探索队的身影,已然没入了那片破碎的镜面迷宫之中。命运的齿轮,再次加速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