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晨光下的棋局
翌日,辰时。
晨曦穿透骊山缭绕的薄雾,洒在昨夜一片狼藉的广场上。青石板裂痕依旧,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兵俑带来的冰冷金属气息与无形力场的压迫感。
墨规长老、公输长老、刑律长老三人,准时出现在广场边缘。他们身后只跟着寥寥数名核心执事,神情肃穆。经过昨夜那场力量的洗礼,所有人的姿态都不自觉地收敛了许多,连步伐都带着几分谨慎。
广场中央,林夙早已等候在此。他依旧穿着那身哑光深灰的自适应作战服,身形挺拔,沐浴在淡金色的晨光中,神情平静。他的身后,并非昨夜那庞大的百人方阵,而是只有十具青铜兵俑,呈半弧形肃立。数量虽少,但那猩红的目光与连成一体的冰冷气场,依旧足以让任何人心生凛然,不敢逾越雷池半步。
没有寒暄,没有客套。
双方目光在空中交汇,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却又沉重无比的压力。这不是剑拔弩张的对峙,而是一场关乎未来走向的、冷静而理性的博弈开端。
“继承者。”墨规长老率先开口,微微颔首,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尊重,却不失墨家巨头的风骨。公输长老的目光则更多地在那些兵俑和林夙的护腕上流转,充满了压抑不住的研究欲。刑律长老面沉如水,手握戒律尺,代表着墨家的规矩与底线。
林夙回以同样的颔首,伸手虚引:“三位长老,请。”
广场一侧,不知何时已摆放好了几张由青铜与不明木质构成的座椅,风格简约而充满力量感,与皇陵的整体风格一脉相承。这是“秦”根据林夙的意念,临时调动皇陵基础制造单元生成的。
分宾主落座。十具兵俑无声调整方位,确保能将林夙完美护卫其中,同时那无形的力场似乎以更温和的方式弥漫开来,并未施加压迫,却清晰地划定了领域的界限,隔绝了内外。
谈判,在这片被力量清场、被晨光笼罩的区域,正式开启。
第二节:原则的基石
“首先,我需要明确一点。”林夙没有绕圈子,开门见山,目光清澈而坚定地看向三位长老,“皇陵,是一个独立的实体。我,作为其继承者,代表它的意志与权柄。”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因此,我们之间,不存在隶属关系。”他顿了顿,清晰地吐出四个字:“合作,而非归属。”
这四个字,如同磐石,重重地砸在三位长老的心头。尽管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林夙如此明确地划下界线,依旧让他们心神微震。这意味着,墨家无法将皇陵纳入其体系,无法以宗门规矩来约束这位继承者。
墨规长老沉吟片刻,缓缓道:“继承者之意,老夫明白。皇陵超然物外,确非任何一家一派所能囊括。然,合作需有基础,不知继承者所言之合作,具体所指为何?而我墨家,又能从中得到什么?”
这是最关键的问题,利益与付出。
林夙早已胸有成竹,他伸出两根手指:“合作基于两点。第一,共同应对‘始皇遗产’流散所带来的危机。这是皇陵的核心职责,也是可能危及整个世间安宁的隐患。”
他目光扫过三人,语气凝重:“皇陵数据库记载,流散在外的遗产数量过万,其中已确认失控或具有高风险的,超过三百件。任何一件处置不当,都可能引发如‘地脉调节器’那般,造成千里赤地的灾难。”
三位长老脸色微变,他们虽从林夙之前话语中知晓遗产危害,却没想到数量如此庞大,情况如此严峻。
“第二,”林夙收回手指,“基于皇陵所拥有的部分非核心知识与技术,可以进行有限度的共享与交换,旨在提升合作方应对遗产危机、乃至推动自身发展的能力。”
公输长老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呼吸都急促了几分。皇陵的技术!那超越时代的机关术、能量运用理念!这对他而言,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那么,代价呢?”刑律长老冷静地发问,他深知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墨家需要付出什么?”
第三节:权责的边界
“代价,即是责任。”林夙迎上刑律长老的目光,“墨家需要调动其人力、物力、以及在此界的影响力,协助皇陵定位、回收、乃至封印那些失控或高风险的遗产。”
他略微停顿,让三人消化这句话的分量,然后继续道:“作为回报,皇陵将视墨家为主要合作方,优先提供与技术相关的支持。同时,在回收遗产的过程中,所获得的部分非核心遗产物品或知识,可根据贡献度,由墨家优先研究或使用。”
“此外,”林夙话锋一转,抛出了一个更具诱惑力的构想,“我打算筹建一个专门负责处理遗产相关事务的机构,暂命名为‘始皇遗产管理局’。墨家,可作为创始成员加入,参与规则的制定与执行。”
“管理局?”墨规长老瞳孔微缩,他敏锐地意识到,这不仅仅是一个机构,更是一个未来可能凌驾于百家之上、掌握着遗产处置话语权的权力雏形!若能成为创始成员,墨家的地位将截然不同。
“那这管理局,由谁主导?”刑律长老立刻抓住了核心问题。
“自然由皇陵主导。”林夙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我担任最高负责人。管理局的最终决策权,在于皇陵。但具体事务的执行、规则的细化,可以由各合作方共同协商。”
他给出了一个看似 centralized (集中),却又留有参与空间的架构。皇陵掌握最高权柄与核心技术,确保方向不偏离;而合作方则能深入参与具体事务,并获得实实在在的好处。
这是一个阳谋。用利益和责任,将墨家绑上皇陵的战车。
三位长老陷入了沉思。利弊都很明显。好处是能接触超时代技术,提升宗门实力,并在未来的“管理局”中占据重要席位。代价则是需要投入大量资源去应对危险的遗产,并且要接受皇陵(林夙)的领导地位。
空气中只剩下晨风吹拂的细微声响,以及兵俑能量核心那几不可闻的低频嗡鸣。压力,无形地施加在三位长老身上。
第四节:共识的初塑
良久,墨规长老抬起头,目光深邃地看向林夙:“继承者,此事关乎墨家根本,非我三人可独断。需禀明巨子,由宗门决议。”
这是应有之义,林夙点头表示理解:“可以。但我希望墨家能尽快给出答复。遗产危机不等人,而且……”他目光扫视远方,意有所指,“觊觎皇陵的,并非只有墨家。兵家已退,阴阳家、法家态度暧昧,其他势力也在暗中观望。皇陵的合作名额,并非无限。”
这是催促,也是施加最后的压力。
公输长老忍不住开口:“在那之前,能否……能否让老夫观摩一下,哪怕只是一件最普通的皇陵造物?”他的眼神充满了渴望,如同一个渴求知识的孩子。
林夙看了他一眼,略一思索,抬起手腕,多功能护腕微光一闪,一道光屏投射而出,上面显示出一个结构极其复杂、不断动态变化的立体符音模型,正是之前他展示过的“能量基础结构解析”的一部分。
“此为基础能量符音模型的一部分,涉及能量回路的稳定性构建原理。”林夙解释道,“公输长老可先观摩,若合作达成,后续会有更系统的知识传输。”
公输长老立刻如获至宝,整个人几乎要扑到光屏上,眼神痴迷,口中念念有词,完全沉浸在了那超越他认知的知识海洋中,对外界不闻不问。
墨规与刑律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决断。皇陵展现出的力量与知识,以及那迫在眉睫的遗产危机,都使得合作成为了一个极具吸引力、甚至可能是不容错过的选择。
“继承者,”墨规长老深吸一口气,郑重道,“我会立刻通过秘法联系巨子,陈明利害。最迟三日,必给继承者一个明确的答复。”
林夙颔首:“静候佳音。”
他站起身,谈判到此告一段落。十具兵俑随之调整姿态。
墨规长老三人也起身告辞,公输长老还一步三回头地看着那光屏,被刑律长老强行拉走。
晨光愈盛,照耀着广场中央独自屹立的林夙,以及他身后那片沉默的青铜。理性的谈判暂时落下帷幕,但由此引发的波澜,将很快席卷整个墨家,乃至更广阔的世界。合作的基石已初步铺设,接下来,便是等待各方落子,构筑全新的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