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地的篝火在林羽脚边噼啪作响,将他的影子拉得像柄弯曲的剑。他刚把最后一袋粮草卸下车,就被汹涌的人潮围住,愤怒的吼声几乎要掀翻帐篷顶。
“就这点东西?打发叫花子呢!”一个络腮胡士兵将头盔狠狠砸在地上,铁盔撞碎石块的脆响刺得人耳膜疼,“老子们饿着肚子等三天,就等来这破麻袋?”
“是不是私吞了!”另一个声音带着哭腔,“我弟弟还在伤兵营等着药呢!”
林羽的手在身侧攥成拳,指甲深深嵌进掌心。他的银甲上还沾着黑风谷的血污,小腿的伤口刚用烈酒冲洗过,此刻正火辣辣地疼。“弟兄们,”他试图让声音平稳些,却掩不住沙哑,“我们在黑风谷遇袭,三百亲卫护着这些物资……”
“放屁!”络腮胡猛地推了他一把,林羽踉跄着撞在粮车上,麻袋里的糙米簌簌往下掉,“神秘组织?我看是你和长安商会勾结,把好东西都换了银子!”
这句话像火星点燃了炸药桶。士兵们的怒吼变成了推搡,有人甚至拔出了刀,刀光在篝火下闪着寒光。林羽突然按住腰间的佩剑,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那是他从黑风谷带回的证物,一个刻着蛇形纹的青铜令牌。
“都给我住手!”
一声怒喝炸响,苏烈拄着虎头枪从人群里挤出来,断指缠着的布条还在滴血。他将枪重重顿在地上,枪缨震颤间,竟压下了所有嘈杂。“谁再敢质疑公子,先问问我这杆枪!”
“苏将军,你别护着他!”络腮胡梗着脖子吼,“空口白牙说遇袭,有证据吗?”
林羽突然扯开了染血的衣襟。篝火的光顺着他的脖颈往下淌,照亮了肩胛处青紫的毒镖印,还有肋骨上纵横交错的刀痕,最深的一道还在渗血,那是黑风谷被弯刀划开的伤口。“这算不算证据?”他声音不高,却像冰锥刺进每个人心里,“还有这个——”
青铜令牌被他掷在地上,蛇形纹在火光中扭曲如活物。“暗影堂的蛇卫令牌,黑风谷死了两百多个带这玩意儿的杂碎。”林羽的目光扫过人群,停在那个哭着要药的士兵脸上,“伤兵营的药,在最后三辆车上,用红漆做了记号,现在就去卸。”
人群突然安静下来,只有篝火噼啪作响。络腮胡看着地上的令牌,又看看林羽渗血的伤口,突然涨红了脸,“哐当”一声跪倒在地:“公子,俺……俺不是人!”
就在这时,帐篷外传来马蹄声。勤王军的张将军带着亲兵闯进来,玄甲在火光下泛着冷光。“林羽,”他勒住缰绳,马蹄几乎踩在林羽脚边,“江湖盟会的人说你私吞物资,此事若不查清,休怪我按军法处置!”
林羽还没开口,伤兵营的方向突然传来骚动。一个瘸腿的小兵连滚带爬冲过来,怀里抱着个染血的药箱:“公子!药!真的有药!还有……还有这个!”他举起个用油布包着的东西,解开的瞬间,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那是半只戴着蛇形纹戒指的断手。
“是从黑风谷带回来的。”林羽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暗影堂的人,左手小指都缺半截,因为他们入教时要剁指立誓。”他看向张将军,“张将军若不信,可去查长安商会的账册,三天前我用二十车粮草,换了他们库房里所有的金疮药。”
张将军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身后的江湖盟会首领突然冷笑:“就算遇袭是真的,损失这么多物资,你难辞其咎!我提议,暂由勤王军接管物资调配权!”
“你敢!”苏烈的枪尖突然指向那人咽喉,“黑风谷死了七十多个弟兄,就为护着这点东西!你想摘桃子?先问问他们答应不答应!”
“对!我们信林公子!”
“谁敢夺权,就从我们尸体上踏过去!”
士兵们的怒吼再次掀起,这一次却充满了血性。林羽突然抬手,示意众人安静。他走到那个断手旁,用剑挑起来高高举起,断指处的血滴在篝火里,发出滋滋的声响。
“弟兄们,”他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质感,“物资是少了,但我们活下来了。暗影堂想让我们内讧,想让我们自乱阵脚,他们好坐收渔利——我们能让他们如愿吗?”
“不能!”三百亲卫齐声怒吼,声音震得帐篷顶簌簌掉灰。他们纷纷扯开衣襟,露出身上深浅不一的伤口,那是黑风谷血战的勋章。
林羽突然将断手掷向张将军马前:“张将军若要查,就带着这个去查暗影堂。若查不出东西,”他的目光陡然凌厉,“就请管好你身后那些想挑事的人。”
张将军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拨转马头:“此事……容后再议。”
江湖盟会首领还想说什么,却被林羽冰冷的眼神冻住。“至于你,”林羽缓缓抽出佩剑,剑尖在篝火下闪着寒光,“要么留下帮忙卸物资,要么现在就滚。但记住——”他的剑突然指向营地外的黑暗,“暗影堂的人,可比我们好客多了。”
那人脸色煞白,灰溜溜地带着人走了。篝火旁,络腮胡正指挥着士兵卸药箱,瘸腿小兵举着火把,照亮了他背上狰狞的刀痕。苏烈走到林羽身边,用没受伤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公子,弟兄们都信你。”
林羽望着跳动的火光,突然弯腰捡起地上的青铜令牌,狠狠掷进火里。蛇形纹在烈焰中扭曲、熔化,像在为这场平息的风波画上句点。
“卸完物资,”他的声音重新变得沉稳有力,“各队队长来我帐中,商议夜袭叛军粮仓的事。”
篝火噼啪作响,映着一张张重新燃起斗志的脸。林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平静,但只要人心还在,这面染血的义军大旗,就永远倒不了。